面包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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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两全免?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肉包子啊!
  俞小五的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一看就是心动的模样,偏他还记得这事儿得俞善拿主意, 于是一双眼睛看过来, 不停地眨巴眨巴,好像在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接着啊!
  俞善看了都担心他一不小心会抽筋,当即回了个眼色, 让他稍安勿躁。
  其实这吸杯也没什么技术含量, 没看她拿个荷叶荷梗,给甄师傅比划一下就全明白了。
  更何况现在除了印书, 其他东西也没什么知识产权可言——哪怕大晋律里写明了翻印违法, 甚至书商在扉页上印着“书已存案, 不许覆板”的版权声明, 盗印之事也屡禁不止——今天摆上架卖得好, 明天跟风翻版就一窝蜂全来了, 要查证追究也相当困难。
  所以今天甄家烧完他们这一单,回头自已随意改个造型,俞善也说不出什么来, 既然人家主动提出来, 又愿意给补偿, 还算是光明正大了。
  一个吸杯而已, 她也是拾前人牙慧, 给了就给了。不过, 俞善想要的不止这二十两银子。
  她的视线从眼前不断冒着浓烟的窑口一扫而过, 答非所问地笑着问甄师傅:“敢问窑场可有会砌窑的工匠?”
  甄师傅手一顿,才若无其事,开玩笑似地反问道:“莫非俞小娘子想砌窑自己烧瓷, 开铺子专门卖这吸杯?”
  虽说这吸杯有几分巧思在里头, 可要是因为这么点儿东西就敝帚自珍,冒冒失失地自己开铺子……甄师傅不以为然地笑了一下。
  “哪里哪里,隔行如隔山,我岂会如此不自量力。”俞善摇摇头:“实不相瞒,我就是爱吃烧饼,想自家砌个大烤窑专门烤烧饼吃,所以那窑不必像瓷窑这般烧得太热,也不必太大,能平着摆下二十个大烧饼就行。”俞善说着,拿手比划了一下。
  甄师傅看得目瞪口呆,心说俞小娘子这么爱吃烧饼的吗?二十个比脸还大的烧饼啊,吃得了吗?
  原以为这俞小娘子想狮子大开口,没想到只不过是砌个烤窑而已,也不抛费什么,窑场里工匠都是现成的,最多也就花一天的功夫,再搭些砖罢了。
  他们这么大的窑场,连同时烧制上千件瓷器的大窑都有,这小娘子要的小小烤窑实在是不值一提。
  俞善见甄师傅的神色松动,就知道有戏,赶紧打蛇随棍上,拿手里的荷梗径直在地上画示意图:
  “甄师傅请看,我想要的烤窑是这样的……”
  俞善按照前世网红面包窑的模样,画了一个方灶圆顶带烟囱的烤炉样子:
  “……等炉子里温度上来了,就把火移出来或是摆到炉膛一边保持热度;把炉膛擦干净以后,直接把面包、把烧饼胚子摆进去,利用炉子里的余热把它烤熟,所以炉壁一定要厚实,底面要用一整块平滑耐烧的石板,容易清理;而且我要的烤窑内膛不算小,砌得不对容易塌方……”
  这烤窑俞善也不是不懂原理,就是耐火砖不好找,普通砖窑买来的砖块只能用来盖房子,砌烤窑没几天一准儿给烧裂了。人家瓷窑用的红砖耐高温,应该是特制的。
  还有面包窑的那个穹顶,不是专业的工匠砌不出大炉膛。若是自己砌,最多也就放三四个面包,俞善可看见了,眼前这瓷窑的穹顶少说也有三、四米宽,工匠的手艺着实了得。
  “俞小娘子只管放一百个心,这才哪儿到哪儿,有我们的工匠出手,保管叫它塌不了。”甄师傅胸有成竹地摆摆手:
  “不过,你说的这种把窑内烧热以后就撤掉炭火,不见明火,只用余温的叫白窑,烧一次只能用一天,忒费劲了;倒不如我直接给你改成黑窑,底下加个炉灶,等烧好了,底下灶里填上一根柴或几块炭烧着,就能保住热力不变,到时候你想连烤上三天三夜的烧饼也使得。”
  顿了顿,甄师傅疑惑地说:“我年轻时走南闯北,也见过吊炉烧饼,不过人家的烧饼都是竖着贴在炉壁上,你要这平摊着放的,我看着倒像是小号的砖窑。”
  俞善笑了笑正待解释,甄师傅干脆挥一挥手:“算啦,你不用说,我也不问。我只管把这烤窑给你砌出来,咱们就算两清了。”
  甄师傅心里门儿清,俞善说的这种小烤窑热力不够,除了烤些吃食,旁的什么都做不了,只要不是用来烧制瓷器,他可不操心俞善到底是要烧汤还是烤饼。
  “好,甄师傅,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俞善心情极好,不仅省下二十两银子,还目的达成,她仿佛已经闻到久违的面包、蛋糕、饼干、匹萨的香味了呀!
  唯一不美的就是,重新给吸杯打样、拉坯还需要几日光景,哪怕窑场现在就开始烧制,也铁定赶不上五月初一开张了。
  俞善想着是不是回去雇人多削些细细的竹管,暂时充当吸管用。
  出了窑场,俞小五终于憋不住了:“善姐儿,还是你厉害,拿张荷叶随便摆一摆,就给店里省了二十两银子!”
  这是摆一摆的事儿吗?这叫创意好吗?很值钱的。
  俞善简直槽多无口,她突然想起来俞小五好像也不会赶车:“我打算专门给糖水铺置办一辆骡车,再让去铺里做工的人都学一学怎么赶车,等大伙儿都学会了,以后每天从县城来回也方便,你要不要也跟着俞根叔学一学?”
  搞不好俞根叔还能凑成一个驾驶培训班呢,干脆一起教了,多省事。
  俞小五的反应果然同杨谷、邓荣如出一辙:“学学学,当然学,你不说我都没想起来,钱多宝都能学会赶车,没道理我这么聪明还不会啊,岂不是被钱多宝比下去了!”
  “……”坐在前面安静驾车,一直没有存在感的钱多宝委屈道:“小五哥,我就在前面坐着呢,我可听见了啊。”
  “听见了我也是这么说,没道理你都会了,我还不会啊。”俞小五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他自认为是平溪村第一,不对,得把善姐儿刨出去,好吧,第二聪明人,俞小五绝不允许有什么事情是别人会自己不会的。
  刚才来的路上他就眼馋钱多宝会赶车了,坐在前面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执着细鞭,驾着骡车多么威风凛凛啊!
  “平时跟信哥儿学认字不见你这么积极。”俞善嘟囔一句:“我可记着呢,某些人说过要好好识字,还要学算帐,将来要当大掌柜呢。”
  “咳咳!”俞小五心虚地看向车厢外面,假装自己没听见。
  “对了,”他想起一件事,提醒俞善道:“说起来,快要五月节了,你给信哥儿的先生准备好节礼没有?我娘早就替我二哥备好了一份节礼,我瞧着还挺丰厚的。”
  什么节礼?俞善愣了一下。
  她突然想起来,原先给俞信拜师的时候,曾收过一份关书,那上面写得是每年除了束脩之外,逢三节两寿——即是端午、中秋、正旦这三节,还有孔子诞辰,塾师生日这两寿,都需要另备礼物。
  过年的时候,俞善还记得给郑先生送一份节礼,这段时日东奔西跑竟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端午节只要吃粽子就好了……
  幸好今天有俞小五提醒,还有几天功夫,应该来得及准备。
  郑秀才这个老师对俞信十分看重,平时教导也用心,俞善觉得这礼确实不能轻了,赶紧打探道:“你娘都准备的什么?”
  “都是寻常东西,两条腊肉,两只母鸡,五十个粽子。”俞小五一家从他大哥开始就在郑秀才处读书,尤其是他小时候没少吃郑秀才的戒尺,所以熟得很:
  “以前我大哥、二哥都在郑秀才那儿读书的时候,还得送双份节礼呢,虽说如今只有我二哥一个人,可他又分在上舍,我娘说礼重一些,先生平时也好照拂一二。不过,家境差些的学生也有不准备东西的,就干脆多送一个月的束脩。”
  郑秀才的私塾是自己开的散馆,教书的先生除了他之外,还有另外两位童生也在坐馆。
  附近几个村子的孩子都过去读书,学生人数着实不少,郑秀才就按年龄、进度把学生分成三等,即“外舍”、“内舍”和“上舍”。
  五六岁刚开蒙的孩童都称为蒙童,还有像俞信这样初入学堂的新生,哪怕年龄偏大些也会被分到外舍,从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学起,渐渐再加上对《诗经》、《尚书》等书的背诵。
  私塾初一、十五都有小考,另外还有月考、季考……花样名目不比后世少。蒙童若是考试成绩好,就会被提升到内舍;而内舍生若是每年一次的岁考考得好,又会升入上舍。
  像俞俭那样已经被先生允许下过场考试的学生,自然是在上舍;而俞信这样刚读了半年书的十岁孩童,还混在外舍学千字文呢。
  过年时俞善送了米粉、莲藕和鲜鱼,之后听俞信说米粉郑秀才吃着还好,那这次就可以再送一些。
  莲藕和鲜鱼如今是没有的,池塘里的鱼和鸭子都不到出栏的时候,要另外准备些东西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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