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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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饭吃?
  小姑娘崔雨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们不必挨饿了!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眼巴巴望着姐姐。
  这些日子她和姐姐就是靠东家一个馒头,西家半碗稀粥这么熬下来的, 有时候半夜她饿得狠了睡不着, 姐姐就搂着她,流着眼泪说要是能出去找个活儿,就能挣钱买吃的了。
  可是村中哪有什么活计, 姐姐想到镇上找活, 又不放心把她留在那个家里。
  崔云淑却并没有像妹妹那样欣喜若狂,她下意识的紧抓着妹妹的手, 仿佛怕俞善会生气, 小声问道:“善姐姐, 我、我能先跟小五哥商量一下吗?”
  “当然可以。”俞善知道她跟自己不熟, 不敢轻易相信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所以她并不以为忤, 相反,还为崔云淑的这份谨慎感到欣慰。
  处境如此艰难,还能保持头脑清楚, 不被小恩小惠蒙蔽, 这样的孩子才不容易被骗走啊。
  崔云淑飞快的跑到俞小五面前, 告诉他俞善的提议。
  不能怪她多心, 后娘不止一次撺掇她爹卖掉姐妹俩, 幸亏她爹爱面子, 怕村子里的人说闲话, 这才一直犹犹豫豫没有真的把她们送到人牙子那里。
  后娘总是皮笑肉不笑的说,被卖掉的话,她们姐妹俩就掉进福窝里, 吃香喝辣, 擎等着享福了。
  崔云淑虽然长在乡间,没有什么见识,也知道后娘嘴里没有好话。
  如果被卖掉,还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凄凉的命运等着她们,至少,她们姐妹俩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也正因如此,崔云淑对所有陌生人都是戒心十足。
  俞小五大步走过来,皱眉看着俞善:“你是真的缺人要请云姐儿,还是可怜她施舍她?要是后者,那大可不必,我们不是要饭的。”
  俞善也收敛神色,淡淡的答道:“云姐儿刚才只是想问问你的意见,而不是替她做决定吧?就算我是可怜她又怎么样?你又不是她,怎么知道她现在不是迫切的需要我的这份施舍?你这么以已度人,一口回绝掉,就是为了她好?”
  “你!”俞小五羞恼:“我是为了……”
  他张了张嘴,突然发现无话可说,俞善说得没错,就算今天云淑姐妹俩能挣上三文钱,又顶什么用呢?
  崔大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家,那恶寡妇把持着家里存心就是要让姐妹俩挨饿,俞善提的这一日三餐正是姐妹俩需要的。
  俞小五有些后悔,又说不出反悔的话,崔云淑担忧的看着他,转身向俞善深深行了一礼:“善姐姐别生气,小五哥是为了我们姐妹着想才有所冒犯。”
  俞善安抚的冲她笑了笑:“云姐儿放心,我并不是施舍你们,而是我的庄子上现在真的很需要帮手。只是些厨房的活计,洗菜择菜,刷洗锅碗瓢盆而已,不难做的。”
  俞善也不是滥好心,现在庄子上人人都忙,米娘子一个人操持十来个人的饭食,身体确实吃不消。崔云淑要是能帮米娘子打个下手,倒也两相适宜。
  俞善轻抚了下小雨淑黄黄的小辫子:“庄子上有和你妹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你去做事的时候,她也有伴一起玩耍,所以不用担心。做好了饭,你们姐妹就跟庄子上的人一起吃。崔大叔要是回家了,你随时可以辞工……”
  “善姐姐不用再说了,我愿意做的。”到现在崔云淑哪儿还听不出来,俞善纯粹是好意,于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善姐姐管我姐妹吃饭已经很好了,不敢再要工钱。”
  做人要知足,帮厨的活计又不难,管两个人的饭食已经很不错了,哪儿值得挣那么多钱?崔云淑不敢再贪心。
  而且她们姐妹现在就住在柴房,除了一床破铺盖,身无长物,有钱也没地方可藏,早晚便宜了后娘。
  俞善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工钱肯定是要给的,我替你记在帐上,等于存在我这里,等你什么时候需要了,只管来取。”
  说着,她笑着点点俞小五:“小五哥随时可以查账,看我有没有昧下工钱。”
  俞小五挠挠头,难得涨红了脸,崔云淑含着泪道了谢,一时间,皆大欢喜。
  自觉错怪了俞善,俞小五虽然说不出道歉的话,接下来的活儿却做的格外认真。
  那一片草场,孩子们用了三天时间果然清理的干干净净,俞善也果然履行诺言,多给了十文的奖励。
  没了大块的石头阻碍,俞善让邓荣赶着牛把空地粗略的耕了一遍,之后又花钱请俞小五带着这群孩子帮了一天工,撒上苜蓿草籽。
  不是俞善不想种更适合牛吃的牧草,就连这点儿苜蓿种子都是她跑到县城才找到的。
  这里的人们固守习俗,只种自己熟悉的作物,本地没有的作物种子流通性非常差,种子商无利可图,都不愿意进新花样。
  周懿言捎给她的西瓜、油菜、棉花和不知名的作物种子,俞善在县城铺子里跑遍了,连见都没有见到。
  说起那不知名的种子,俞善试着催发了一半,好在都长出了芽。
  俞善把它们种在盆里摆在院中,好水好肥养了一个多月,直到它们长成绿油油小种苗,还是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植物。
  俞善把这批珍贵的小苗种在小镜庄山坡上向阳的一面,时不时就去浇水施肥观察一番,可惜到现在仍然辨别不出种类。
  西瓜、棉花种子交给杨庄头以套种之法遂一种下;油菜种子还不到时节,俞善不敢浪费,打算等天气再暖一些,在阳面的山坡上种一季春油菜,等收获了更多种子,秋天的时候就可以大面积的扩大种植了。
  现在俞善名下小镜庄的那座山头,阴阳两面山坡加起来,足足有三百亩,大晋律写得分明,除了田地之外,山、泽的产出都不必交税,这也是俞善买山头,不买田地的原因之一。
  俞善一早都计划好了,到时候向阳的一面种上油菜花,又能赏景,又能榨油,简直一举两得;至于向阴的一面嘛……
  整整一座山头,俞善估计这帮孩子慢慢干,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清理干净。
  她跟俞小五好好谈判了一场,以二两银子的价格把活计包给他,划出山坡上几片比较平坦,土壤比较肥沃的地方,要做到这些地方没有大片的藤蔓杂草和乱石——这些东西都会阻碍耕犁。
  俞小五连着接到几笔生意,正是信心爆棚的时候,痛快的答应下来。
  这次俞善给的价钱高,俞小五瞬间财大气粗,可以花钱请人了,他打算召集村中更多的大孩子们来干活。
  俞善只管验收成果,才不管俞小五请谁去做。
  就是村长俞怀安的心情不怎么美妙。
  他本来是想让俞小五跟着俞善,老老实实的当个牛倌,没想到有了俞善源源不断的派活,俞小五越发整日跑得不见人影,村中孩子被他带着胡闹的越来越多。
  偏偏这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再加上孩子们每天干完活儿都能拿上几文钱回家,村民们乐得有个贴补,也无人抱怨,只有小算盘落空的俞怀安暗自郁闷。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下多了也犯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雨淅沥沥,大雨哗啦啦,这天就没个放晴的时候。
  原先像看猴戏一样看杨庄头他们插秧的村民们,渐渐觉出了那八亩插秧田的好处所在。
  俞善他们育出的秧苗,足有两拃长,根粗苗壮,虽然移栽得晚,却显得比旁边种子播种的水稻秧苗强壮许多。
  特别是插秧以后正值返青期,需要深水护苗,这雨水下得正是时候,俞善家的稻田长势非常好。
  可这连日阴雨下,村民们用种子直播的秧苗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有些种子没发出苗来,有些是秧苗根系扎得浅,雨水一泡就烂根了,倒得东缺一片西短一块的,稻田里长的像个疤瘌脸。
  反观俞善家的田地,宽行密株,秧苗整齐,绿油油茂盛的一片,看得人羡慕不已。
  村民们忙着补苗不说,有了旺盛的雨水滋润,田里的杂草长得飞快,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来除草,再一对比旁边插秧的稻田,杂草数量明显比他们田中少得多。
  眼见着杨庄头他们走一遍轻轻松松就拔光了不成气候的杂草,当初笑话他们的人,都深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这等打脸快事可不常发生,人们的闲话像当初那样,一传十十传百,没多久又传得附近几个村子都有人来看新鲜景儿。
  这件事很快被当成个新鲜八卦传到杨绍光杨县令耳朵里。
  杨绍光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干脆召来了老下属郭县尉:“老郭啊,最近你和俞善那小丫头打过交道吗?”
  郭县尉黑脸一皱,眉头一拧,无语望天心中叹息:这才过上几天安生日子,小丫头又折腾出什么事了吗?
  上官还等着回话呢,郭县尉定了定心神,摇头答道:“最近河堤那边快要收尾了,事情繁杂,倒没有听到俞小娘子有什么动作,不知大人指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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