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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巧鸽可能真的是对手工有些天赋, 只一开始经过俞善的指点,后来竟无师自通, 钩出一朵红色的蕾丝小花来!
  虽然只是一朵简简单单的五瓣小桃花, 却因为有丝线光泽的加持,花瓣纤薄,显得还挺精致。
  俞善真心实意地送上彩虹:“不愧是巧娘, 初学就能钩得这样好。”
  刘巧鸽听着这夸赞的话, 如闻天籁,简直心花怒放, 若是有尾巴, 想必这会儿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她强压着疯狂翘起的嘴角, 故作云淡风轻地说:“嗐, 我当这有什么难的, 不就是改成用钩针打络子嘛, 织锦背丝谱可比这个要难多了。”
  你说这话的时候,脸皮不要忍笑忍得发抖,可信度还能再高一些……
  俞善见她得瑟, 干脆扯了笔纸过来:“来来来, 我给你画一些图样吧。”
  “我跟你说, 这蕾丝花样能应用的地方可多了, 首饰、发饰、衣饰是最基本的, 只要不嫌累, 还能钩个杯垫、桌布啥的。”
  “对了, 哪怕钩个蕾丝云肩也使得。”
  云肩是时下女子特有的一种衣饰,相当于披肩,环绕领口, 披裹于肩。
  它又有许多种样式, 虽然造型百变,却没有固定的花样,裁剪很讲究,长短错落,且色彩多变。
  俞善在府城时,曾见过大户人家的女眷盛装出门时披着云肩,工艺之精巧,叫人叹为观止。
  纹饰上有流云、有浪纹、有如意;上面层层绣片堆叠,端得是花团锦簇,有彩绣、珠绣、错金绣、打籽绣……
  俞善唯独没有见过蕾丝花样的,可以想像若是做成了,应该不比那珍珠衫子差,简直自带仙气。
  俞善一边讲解着,一边手下不停地画着。图样一张一张的出来,这画可比一针一针的钩要快多了呀……
  爱美的刘巧鸽听得简直两眼放光。
  这个好!早就听说富贵人家的小姐夫人们以珍珠为衫。咱买不起珍珠衫,还不兴我给自己钩一件蕾丝云肩吗?
  刘巧鸽顿时心痒难耐,等不得墨迹全干,就把图样、钩针,连带着一把颜色鲜亮的绣线一股脑全都拿上,回自己房里去了,走的时候连自己装零嘴儿的食盒都没端。
  大家看一回热闹就散了,该读书的读书,或是继续琢磨蕾丝的更多钩法。
  俞馨娘押着俞善把错过的晚食吃了,这才放她去忙。
  左右晚上闲来无事,俞善干脆坐在案前,用置物架上剩下的物料,做了许多不同大小的钩针。
  她专注地不停的削着竹针,细细打磨着,不知不觉中,夜渐渐深了。
  这些天不知道怎么地,原先连绵不断的阴雨是没有了,天气却异常炎热。
  俞善开着窗户,总算有一阵凉风穿堂而过。夏日炎热,唯有夜晚才有凉风徐徐,让人更能专注做事。
  突然,门口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善姐儿,你睡了吗?”是俞蔓的声音。
  “还没。”俞善放下手里的锉刀,打开房门,见俞蔓手里拎着两根燃着的艾条:“快进来吧。”
  “我在外面看你屋里灯还亮着,又大开着窗户,就知道你一准儿还没睡。”俞蔓把艾条分别放在前后窗下,屋里顿时白烟袅袅,缭绕着一股特殊的芳香气味。
  她顺手帮俞善把窗户上的纱帘也放了下来:“怎么连窗纱也不记得放下来?要不是古大夫配得这好艾条能驱蚊虫,小心你又要喂蚊子了。”
  俞善徒劳地用手扇了扇风:“这不是太热了嘛,不拉纱帘,兴许风还能再大一点儿。”
  俞蔓熟门熟路帮俞善把床上的轻纱幔帐也放了下来,还拿艾条把帐子里边边角角都熏了一遍,免得有蚊虫躲在里面,叮得人一夜不得安睡。
  俞善见她进门就忙活,也不说自己的来意,就知道恐怕俞蔓要说的话,有些不那么容易出口。
  不然为什么这个时辰了,向来早睡早起的俞蔓还不睡觉,偏偏又独自跑到她房里来,显然是有些话想要私下里问。
  既然俞蔓问不出口,俞善主动把她拉到案边来坐:“别忙活了,一会儿这些我自己就能弄。这么晚了还不睡,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问我?”
  俞蔓这才开口说道:
  “善姐儿,这钩针蕾丝做好了,应该是不愁卖的,哪怕郭小姐她们是按桑蚕丝的价钱进的货,也不愁收不回成本了。”
  这话俞善深以为然。
  不是她夸口,哪怕那络子也是用丝线打得,却没有蕾丝看起来精美。
  而且络子只是装饰,比不得蕾丝用途广泛,只要钩得好,这蕾丝一定会畅销的。
  不过,显然俞蔓还有其他意思没说出口。
  见俞善询问地看向自己,俞蔓才犹豫地问道:“这法子是你想到的,石江县里还没有其他人会钩蕾丝,这是一门一定会赚钱的手艺,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在俞善看来,钩蕾丝胜在有新意,其手法不算太难,只要找些手巧的绣娘,教一教就能开工,如今反倒是那批柞蚕丝更重要了。
  普通的桑蚕丝价格甚高,且柔软光滑,想要当蕾丝线,非得这种有骨性,有刚劲儿的柞蚕丝不可。
  要不是有人故意拿这丝线来坑韩氏绣坊,石江县等闲还见不着这种柞蚕丝线呢。
  而俞蔓则是为了流光织坊考虑。
  如今俞蔓的眼光比从前更长远,若只是为了织坊着想,她私心希望可以把这桩生意留在织坊,由自家招人来做。
  就像俞善说的,哪怕只是给流光锦帕钩上蕾丝边,也能一下子就能脱颖而出,吸引足够多的目光。
  这样以来,织坊就需要郭宜兰她们手中的那批柞蚕丝线。
  那么,要跟郭宜兰和杨希月说明这是柞蚕丝,价格低廉,只有普通丝线的一半,然后用这便宜一半的价格吃下这批丝线吗?
  还是吃点亏,以她们被坑的原价把这批丝线接手过来?这样韩氏绣坊一下子就能收回本金,没有倒闭关门的风险了。
  抑或,直接把制钩针、钩蕾丝的法子教给韩氏绣坊?就如俞善说得那样,就当她只是帮忙出了个主意?
  这样为他人做嫁衣裳,好像又不是很甘心。
  俞蔓现在增长的是见识,却不是心眼。
  她没办法像个合格的奸商一样,为了这其中的利润,问心无愧地瞒着郭宜兰她们,低价吃进丝线,加工一下,再高价卖出赚取利润。
  俞善看出俞蔓的纠结,笑了笑说:“我在想,不如咱们两家通力合作?”
  俞蔓一听还有其他办法,顿时把自己的纠结抛向一边:“怎么个合作法?”
  俞善刚才一边做工,一边设想了几种方案:“简单的合作就是,咱们负责出钩针和技术,她们负责出材料,至于钩蕾丝的女工可以各请各的,工钱算在一起,扣掉成本就是了。”
  俞蔓沉吟了一会儿,就觉得不大妥当:“若只是卖蕾丝饰品,这笔帐还好算;可若是咱们把蕾丝用在流光锦帕上,卖得了钱,这部分该怎么分呢?对韩氏绣坊来说,也是一样的道理,绣品上用到了蕾丝,卖得了钱要分给咱们吗?”
  见她一下子就问到点子上,俞善笑着点点头:“没错,刚才那种合作的法子只适合一锤子买卖,时间久了,有些帐就算不清楚了。”
  俞蔓追问道:“刚才说你简单的合作,那是不是还有复杂的合作法?”
  更复杂的玩法就是合二为一:以流光织坊一成的股份,换韩氏绣坊一成的股份,两家交叉持股,互为股东,不管谁赚钱,肉都是烂到自家锅里。
  只是,这事儿光有她这么想是不成的,还要韩氏绣坊那边也愿意才行。
  虽说韩娘子摆明了,说那间韩氏绣坊是交给郭宜兰练手的铺子,可它毕竟是韩娘子的陪嫁铺子,不是郭宜兰的。
  绣坊被郭宜兰弄到倒闭关张没问题,把干股划给旁人,恐怕韩娘子也要好好思量一番。
  而且,俞善也有认真的思量过自己单做要面临的问题。
  她在平溪村、大刘村已经招了几十个织工,若是再招一些人来专门学这钩蕾丝,不是招不到,只是数量不会太多。
  钩蕾丝本来就是个费工的活计,韩氏绣坊养着一群签了契的绣娘,还有一些常年从绣坊接零散活计的妇人,只要略加培训就能开始干活了。
  而且,韩氏绣坊对这些人的掌控,绝对要超过自己对织工的。
  再实际一点,原本织坊出品的流光锦帕就是在韩氏绣坊寄卖的,每卖出一条,就要给绣坊两成的寄卖费。
  若是能两家合成一家,这笔寄卖费交得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换股的事情不急在一时,需要从长计议,可以先放在一边。
  倒是趁着此时夜深人静,正适合谈心。左右俞蔓今晚大概率是睡不着了,不如再丢下一个重磅消息,让她一起慢慢想吧。
  俞善郑重地对俞蔓说:“我打算给你和巧娘两个人,一人分上两成织坊的股份。”
  “什么?”俞蔓像怀里被扔了个烫手山芋似的,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善姐儿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对织坊从来没有过觊觎之心;就连巧娘那儿我也敢打包票的,她下了工看着是懒散些,可上工的时候从来不偷懒怠慢。”
  见俞蔓急急地为自己和刘巧鸽分辩,俞善笑了,拉住她的手重新坐下来,示意她只管安心:
  “大姐,这股份我给的心甘情愿,若是没有你们两个,织坊不会运作得如此顺利,相信我,我绝没有怀疑你们的意思,这是你们应得的东西。你就当我是为了更理所当然地把织坊丢给你们两个去打理才这样做的好了。”
  见俞蔓还要拒绝,俞善又说道:
  “就算要跟韩氏绣坊换股,换走一成;你和巧娘一人分上两成,我手里还有五成的份子,仍然是这织坊的大股东。大姐,你先不忙着拒绝,不如跟巧娘先商量一下,至少不要替她拒绝这个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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