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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繁忙的一天总算告一段落。
  大家收场之后闲聊着各自上了楼。
  江远驰找了个花瓶开心跑过来, “你可以把这些花放这里面。”
  “好,谢谢。”钟瑜去厨房拿了剪刀, 认认真真修剪, 插花。
  江远驰坐在旁边,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看着她, 过了半晌突然说道:“姐,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怕煜哥。”
  “为什么?”钟瑜心思都放在插花上,头也没抬地不假思索问。
  “因为他爱你。”
  钟瑜动作一顿, 这才抬头看了眼他。
  江远驰托着下巴, 眼里晶晶亮的。他脸上骄傲的表情, 像是说了一句富有人生哲理的话。
  钟瑜笑了笑, 继续低下头去剪花枝, 像是逗孩子的语气一样, 带笑问:“哪儿看出来他爱我?”
  江远驰理直气壮:“他送你花就是最好的证明。”
  见钟瑜没搭腔,他凑过头,小声问了一句:“难道你不喜欢花吗?”
  钟瑜回答很简洁:“喜欢。”
  江远驰将她的话理解为:“你也爱煜哥, 对不对?”
  钟瑜看着他, 稍稍皱眉。
  江远驰将她的表情理解成了自己认为的意思, 高兴的说道:“我就知道你也爱煜哥。”
  “你哪里看出来的?”钟瑜低下头, 指腹轻轻抚花瓣, 漫不经心的样子。
  “你接受了煜哥的花就是接受了他的爱。”江远驰理所当然的说, ”接受了他的爱, 代表你也爱他。”
  钟瑜挑了挑眉,”我接受花是因为花美。”
  江远驰摇摇头,“不是的, 你要面对你的内心, 这个花一点也不美。”
  “……”
  他还想说什么,在二楼走廊传来张烁星的叫声:“驰驰,睡觉了。”
  江远驰抬头应了一声,对钟瑜说:“我要去睡觉咯。”
  钟瑜:“去吧。”
  江远驰走了几步,又扭回头,“姐。”
  “嗯?”钟瑜看向他,“还有事?”
  江远驰振臂,“约会加油哦。”
  说完之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跑走了。
  钟瑜先是一愣,而后望着渐渐跑远的背影,笑了。
  把最后一支花插进瓶子,看了看时间,九点差五分。
  夜阑寂静,楼上传来说笑声,钟瑜知道有一个人不在屋里。
  她把花瓶移到一旁,双手搭在膝盖上,站直起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胳膊,拿了一件薄外套走出屋子。
  庭院凉亭亮着幽淡的光,那人的人影落入眼帘。
  似乎听到这里的响动,他转过头来,视线精准地定在她身上。
  钟瑜顿了顿足,一阵风吹来,带着凉意。手指捏住外套领子拉了拉,她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
  周时放拿过一个精致的茶杯放在她面前,添上茶。一股浓郁饱满的茶香味混在热气氤氲中顿时扑面而来。
  他垂着眼,将茶壶放在架子上,嗓音因浸润在夜风里开口有些沙哑,配合在这把略带低沉的声音里,带着独特的音质:“这是新到的大吉岭,本来想让人给你送过去。”
  她胃不好,又爱喝茶,红茶性温,养胃。这还是周时放告诉她的,家里红茶常年不断,喝完了他便添置,有时候在外面拍戏赶不回来,也会派人采购上等的红茶茶叶寄回家。
  久而久之的,他一个爱好品绿茶的人,也因她的关系只喝红茶。
  被灯光映染的明眸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微微一动,似乎是为了掩饰内心突如其来的触动,钟瑜垂眸,拿起杯子,吹凉,喝了一口。
  茶水回味甘涩,喝了这么多年倒也习惯。
  “我那里还有一些。”她放下杯子,停了停才说道,声音听上去很平淡。
  “总要喝完的。”说完这句,周时放便止了,低头喝了口茶,看上去没有要坚持的意思。
  两人面对面静默喝着茶,各怀着心事,有片刻没有言语。
  钟瑜喝着茶,视线打量着他。
  一整天都在忙碌,一群人呆在一起,闲暇下来两个人真正独处的时间也就是现在。
  更准确一点来说,从离婚到现在,和他见面的机会变得比以前更少,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心平气和喝茶聊天。
  她回想起那时候刚谈恋爱。
  二十岁出头的年纪,虽然也很忙,可每天能抽出哪怕十分在一起的机会也不舍得浪费,没有机会见面就制造机会见面,一见到他就开心,眼里藏不住的喜悦,快乐能从声音里漫出来。
  明明才几年前的事,却仿佛过了几十年那样遥远。
  好的婚姻,是能把人从深渊中拯救出来的,而坏的婚姻,能把少女变成怨妇。
  钟瑜不至于变成怨妇,但终归不再怀有当初的少女的情怀。
  所谓少女情怀,是见到这个人时,那些雀跃按捺不住的悸动,是蓬勃而出的生机朝气。
  如今,她面对周时放,不能说完全的平和,也不能说完全不爱了,是一种比爱更复杂更丰富,更不可言说的微妙感情。
  是浓郁的像茶的芬芳,带着苦涩,却又戒不掉。
  更是她明知应理智看待,却不知不觉不受控制深陷进去的危机感。
  也有对这种感情无法自己掌控的害怕和不安感。
  她自认为是一个理智的人,可面对感情,再理智的人也会失控。
  风将灯笼吹的一荡一荡,影子在地上,在木桌上,在他脸上摇曳。
  他的肤色在光线下很白,健康的象牙白,瘦削的脸上,眼角的伤疤添上了性感和不羁的味道。
  “你的脸上,”钟瑜触碰到他的视线,顿了一下才找回声音,“最好涂一点药,别留疤。”
  周时放不做声,漆黑的眼底倒映她的影子。
  钟瑜意识到话有歧义,会让他误解,想了想说道:“你要是想转型,一直演糙汉什么的,脸上的疤还挺符合形象的。演文艺片,虽然可以用妆盖上,但你知道电影跟电视剧不一样,大屏幕会放大你脸上的缺点。”
  周时放这张脸之所以适合大荧幕,是因为他的可塑强。越是这样,便越是爱惜,这也是为什么他非常注重保养的原因。
  但这次见面,钟瑜明显察觉,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注重了,所以才会提醒他。
  说来说去,还是关心他的事业,他的前景,而他们的私人感情,她一点没有要提的意思,更别说关心他这个人,过得好不好,诸如此类的。
  好像她对他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只是公事公办的合理化建议。
  周时放眼里的光渐渐黯淡下去。他拿起杯子,像是发泄似的,茶水一饮而尽。
  钟瑜感受到他的情绪。
  这是又闹小孩子脾气了?
  本来她是不想管他了,但转念一想,大晚上总不能让他带着一肚子气去睡觉,对身体不好,于是仔细看两眼他的表情,问:“生气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嘴巴就嘟了,也不说话,垂着眉睫,委屈吧啦的。大概怕钟瑜走开不理他,隔了几秒才简洁干脆的说道:“没有。”
  带着气,像个闹情绪小孩一样。
  有些人,别看表面高贵冷艳,实际上就是一言不合就卖骚。钟瑜气笑了,托着下巴好整以暇观赏了他一会儿,故意不提这茬,气死他。
  然后用平淡的语气,状似随意一提道:“上次看到高展来公司找薄逸北。”
  周时放把烧开的水淋到几个茶杯上,闻言也没吃惊,“是我。”
  “啊?”钟瑜没明白。
  “我让他去的。”他把重新泡好的茶放她面前。
  继续解释:“rl是个坑,我手里有一个新的代言,你是我的附加条件。”
  他目光颇有深意地看着钟瑜。
  她微怔,半晌都缓不过来,“你让我和你一起代言?”
  周时放点了点头,“上次你看见高展,是我让他去跟薄逸北商量这件事。”
  “可……”钟瑜喝了口茶压惊,“薄逸北会同意?”
  周时放笑了笑,“有利可图的事,他会不同意?”
  看来周时放已经把薄逸北的性格摸得透透的,要不然也不会走这步。
  钟瑜一时不知说什么。是觉得这个男人可怕,或者是每一步都被他精妙算好了,都不是,又都有。
  过了会儿,才想起要问什么,钟瑜:“你怎么知道rl坑?”
  周时放不疾不徐:“迟早要出事。”
  他没说为什么,但钟瑜知道,他在这个圈子涉水比她深,也更加有经验和大局观,所有事情的发生都是有迹可循的,周时放肯定是知道一些什么,或者经过自己多年的经验判断,拉她及早抽身。
  但他又怕薄逸北不同意解约,才加上谈判筹码。
  只要能把她拉出漩涡,他不惜一切代价。
  他看了眼她:“最没把握的还是你。”
  所幸结果是好的,他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
  钟瑜讶异挑眉:“我应该是最容易的那个吧,一没权二没势三没背景。”
  周时放摇头:“风芽肯定不会同意解约。你的性格我了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但rl代言得之不易,法律不判,大方向没有影响,风芽强势,你会被说服。”
  钟瑜又喝了口茶,清润了嗓子,道:“这跟法律没关系,这关乎着心。”
  周时放长久地望着她。
  钟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别开眼,听到他说:“任何时候,都要爱惜羽毛。”
  所有的关怀和担忧,都暗含在这一句短短的话语之中。
  她心随着他说话声落,轻轻一动,目光再次接上他,对视几秒,她点点头:“我知道。”
  她没有说,那时候下决心解约,真正给予她力量的是,曾经他也做过和她一样的事。
  他们都走过同样的路,做过一样的决定。
  “周时放。”钟瑜低声叫。
  “嗯。”
  “在事业上,我一直以你为榜样。”
  虽然也会迷茫,但从没让人失望过。
  乌睫抬起,静静望着他。
  是她发自内心。
  真情流露。
  夜已深,茶也凉了。
  无声的对视。
  对面的男人慢慢站起身来,绕过桌子到她面前,弯下腰,伸手。
  钟瑜垂眼,看到摊开在眼前,这只修长白皙透着隐隐青筋性感爆炸的手,连同着那把熟悉低哑,认真蛊惑的声音落在耳畔。
  “你好,我是二高八年a班周时放,交了我这个朋友保准你前景无忧,快乐永相随。”
  灯光晃眼,钟瑜有一瞬的错愕。
  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少年站在面前。
  ——你好,我是二高八年a班周时放,交了我这个朋友保准你前景无忧,快乐永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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