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初为莫家妇,轻解罗衫,良夜不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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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晚琉光轻笑了一下,放了扣在他颈项间的手。我不杀你,活着于你而言是一个折磨。
  她起身看着亭下夜空中那一片开得正盛的艳莲,夜风中摇曳生姿,沉默着,倔强着面容抬手抹去眼角处的泪。
  恩恩怨怨,只是你们之间的恩,你们之间的怨,不管往后如何,又何苦苦了自己,来为戏中的人笑着,哭着,痛着。她清楚地明白之于公子,她只是这场故事当中的过客。
  那些天,晚琉光固执地为后山两座墓碑守灵。纵是两碑黄土下,但能岁岁长相守,终于得偿所愿。沉默着任是让毛毛细雨染湿了一袭白衣。
  心说,寒玉夫人,你说你负了他。其实我知道不是,你们都只当我是个小姑娘,什么都看不明白,他之于你,就好象那只你曾经割爱让给我的小黄鹂,但你却从来不知道,黄鹂会认主,人也会。黄鹂不属于我,人也亦然。而我,有它就可以了。
  朦胧细雨中,镶嵌着宝玉的佩剑温柔地贴着她的脸颊如同情人温柔的爱抚。
  晚琉光固执地为晚云戴孝三年,日日髻中斜插一朵素花。之后,便是晚氏宗族的另一件大事---晚氏幺女晚琉光,由晚氏新任家主做主与莫氏结成姻亲,共谱秦晋之好。
  且说如今晚氏没落,而后上的家族便是莫氏宗族。晚家幺女晚琉光本早与莫氏长子有婚约,说起这个婚约缘由说是政.治婚姻也不为过。高官世家之间总是利用后代的婚姻来巩固各自在朝中的势力并不少见
  晚云死后,晚氏衰落已成事实,而不巧这莫氏正值崛起之时。这么一来,此消彼长,两家关系便是处于一个很是尴尬的境地,如若娶了这晚氏幺女,且不说对莫氏朝中巩固势力无益,反倒成了牵绊莫氏的一个累赘。可这要是取消了婚约吧,对莫氏的声誉终归是不好。思来想去,莫氏的家主便向晚氏府邸递来谏,说道,让莫氏六子莫晔年不日迎娶晚氏幺女。为表诚意,莫氏家主还把本属于下代家主管理的封地分了一些给那六子,在外宣称是对六子的喜爱之情,其实也颇有对那嫁过来的晚氏幺女的弥补之意。
  得到消息后,晚氏该是愤愤不平,无奈那时极需莫氏在朝中的支持,再加上晚家幺女并非真正的晚氏血脉。究其原因,不过是从偏僻的小山村里捡回来的一个孤家女,捡回来后冠上一个晚氏千金的名号一直到今。这样一来,谁落谁面子还真不好说,于是晚氏宗族的人也没什么不好同意的。
  晚琉光明白,那位六子能够答应这桩婚事,不仅仅是因为那封地,更有意拉拢晚氏,晚氏虽没落,但总归是曾经的四大家族之首,即使如今得帝君嫌隙,但若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得益无穷。
  此后两个月,便是晚流光的婚期。褪下了一袭素衣,换上了艳似红莲的锦色嫁衣,盖上头盖,手中执着佩剑便在侍婢的搀扶下上了喜撵嫁到了莫府。
  这些年里,一直过在期盼和等待当中,让晚琉光渐渐忘了自己的身份,也让自己忘了晚云要为自己冠以晚姓的本意。她也终于要嫁人了。这是她唯一能为公子做的事了,以晚氏的名义嫁过去,竭力地维护你昔日想要守护的晚氏荣光。
  她记得,十四岁那年,她每一次跟他说,公子我跟着你一起。
  一起出生入死,生死相随。她在心里默默道。
  他依然笑着在她的掌心写着一笔一划:小姑娘就该好好呆在家里,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开开心心地在帝都城里如其他姑娘般遇见自己心仪的未来夫君。
  彼时,莫晔年已有三位夫人,晚琉光嫁进去便也成了这第四位夫人。莫氏与晚氏的婚约延续过好几代,晚琉光前面的几位晚氏女包括她的六姐嫁去莫氏宗室也算是个正室,且不说这里子风光与否,这面子倒保存得体体贴贴。想来一开始晚氏尚且还算得势的时候,莫氏还顾忌着,便要尊嫁过去的晚氏女为大,可惜现在晚氏的颓败之势便决定了你不能左右这门婚事;不能左右这门婚事,你也自然无法左右你嫁过去在莫氏中的地位。
  晚琉光样貌且不说在晚氏四女中最好的,这帝都城内能与晚琉光相提并论的怕也找不出几个。却可惜了这般惊为天人的相貌倒没有跟作为人妇的荣华地位成正比。新婚当晚,不知是否莫氏有意为难还是如何,晚琉光虽非正室,但好歹是大户人家出身,出嫁场面盛大,可喜撵却从晚府后院那偏门出,又从莫氏府邸的偏院后门进。在当时那样一个笑贫不笑娼的年代,足够让这位晚氏幺女此后的几年内成了满帝都城官宦人家或是寻常人家茶余饭后谈及的一个笑话。
  晚琉光猜得没错,莫晔年是要争这家主之位。这世上,不是你想要的便就能得到,也不是你不想要的便不会得到。然而莫晔年想要这莫氏家主的位置却是得到了。不管是用什么方法得到,古往今来都是胜者王败者寇,一切胜者的荣耀都可以抹去你作为弱势者时的卑辱。莫提这非嫡子的身份?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晚琉光不是鸡不是犬,她是莫晔年的第四位夫人。你在外面说莫氏庶子的第四位夫人是一回事,说莫氏家主的第四位夫人又是另一回事。不管你晚琉光想不想要这荣耀,现在的确已经是拥有了这荣耀了。
  至于晚氏,不得帝君器重,且能独当一面撑起晚氏家族的人物再是没有了的。渐渐地,晚氏一族,算是被其后上的其他家族所取代,再无当年之盛名。
  莫箐抬头睁着圆亮的双眼看着素白的床帏,头微微偎在晚琉光的肩旁,轻声问道:“阿娘有后悔过吗?”
  “阿娘一直在想啊,阿娘这些年来,似乎一直活在糊涂当中,但有时候又觉得自己是最清醒。”晚琉光抬起头,浅笑着望着莫箐,说道:“一直,象一个观戏人,看着别人的故事,流着自己的眼泪。往后,我的阿素,莫要活得如我这般。”
  “如今,阿娘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才选择离开莫府么?但是四哥,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放任四哥回去?”
  “傻阿素,一个人决定了的事,是怎么拦也拦不住的。你的四哥,他的性子啊,象极了你的阿爹,目的不到,绝不罢休。”
  这是莫菁第一次听晚琉光提起那太尉爹爹。
  闻言,莫菁沉默半晌,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在阿娘心中,阿爹是个怎么样的人?”
  四处寂静,偶尔听得门外屋檐处残留的雨水滴落打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恍若过了很久,才听得晚琉光的声音,很轻,轻得恍若一声不可闻得的叹息:“夫君。只是一个夫君。”
  闻言,莫箐微微侧首,凝神看着那勾勒着美好线条的侧脸,终于偎在晚琉光肩旁,应了声便闭上眼睛熟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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