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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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的露水挂在冒出些许嫩芽的柳枝上, 远处的山脉置身云雾之中, 如诗如画。此时, 天不过刚蒙蒙亮, 村里的公鸡也才打了第一遍鸣, 就是这春风也似带了绵针似的, 从四丫破烂的衣服中钻入, 无情的刺入她的身体里。
  乍暖还寒时分,大人们都恨不得裹上件薄棉衣,偏不过八岁的四丫竟穿了件单薄破烂的麻布衣裳。这衣裳还是四丫小哥穿剩下来的, 补丁上面打了补丁,皱巴巴的裹在身上,难看不说还不保暖。
  四丫拢了拢自己的衣领, 从稻草堆里扯了捆稻草就钻进了厨房。等大灶火生好后, 她将双手伸进灶洞内随意搓了两下暖了暖手,而后立即打水煮粥。
  厨房右侧靠墙角处放了个水缸, 水缸边沿有些许缺口, 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缸上面放了块木板防止屋顶的茅草灰尘掉进去污了清水。
  四丫将木板移开, 拿着葫芦瓢准备打水做饭, 这么一低头就不可避免的看到了自己右侧脸颊上皱巴巴的深红色印记, 从太阳穴位置延伸到耳朵旁。
  四丫沉默的看了会儿水中的倒影, 心中颇为难受。
  她是四丫,又不是四丫。她原是个普通翻译,名叫张楚, 日子过的好好的, 却因为绑定了个路人甲系统,一下子穿到这不知名的古代。
  这系统也是个不靠谱的,除了最开始绑定的时候说了一堆废话,如今她来这古代都有半个月了,却是一点回应也没。
  她初来乍到,两眼抓瞎,害怕被人发现端倪,只能多做事少说话。家里丫头多足足七个,有十四五岁的,还有刚断奶的,七个丫头全塞在这小屋子里头住着。屋子小床小,七个丫头挤一块儿,那真是连转身的地儿都没有。半夜熟睡的时候,一张脸能被挤的变形,不是自己的脚丫子被啃,就是无意识的啃了旁人的脚丫子。
  如今还有些倒春寒,张楚得了做早膳的任务,虽起的早些,但好歹能就着锅堂里的火暖暖身子,总比跟人在床上挤来挤去的好。
  不过这做饭也仅限于早饭罢了,这早膳的粥跟白水差不多,用不到多少糙米。倒是午膳晚膳得用油盐,哪能给张楚这个丫头随意糟蹋。
  等鸡打第二道鸣的时候,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柔柔的微红的晨光从远山后头铺洒下来。伴随着远山晨雾的散去,张家众人也渐渐起身。穿衣声,说话声,咳嗽声,渐渐充满整个小院。
  除去张家爷爷奶奶,张家有四房儿子,皆已成亲,不过尚未分家,三十几口人挤在一起过日子,光吃饭都得两桌。再加上一长串孩子见天的长大,这日子过的很是贫苦。张楚穿来这半个月,就没吃过一顿饱饭,肚子里头全是水。跳两下都能觉得肚子里的水在晃荡。
  张楚是四房姑娘,今年八岁,排行老四。上头有两个嫡亲哥哥,一个十二岁,一个十岁,家中排行老三跟老四,下头有一对双胞胎弟妹,皆排行老六。因着子嗣颇丰,张楚母亲宋氏与何老太又是姨侄关系,故而四房在家中颇为受宠。
  不过这时候青黄不接的,再如何受宠也是没用,唯一的好处不过是得来的责骂声小些罢了。
  众人起身洗漱过后,就见这米糠粥已经盛好放在了桌子上,碗筷也摆的整整齐齐。何老太咳嗽一声,而后一点点的给众人分粥,得了粥的人忙用筷子挑了点咸菜,放在粥碗里搅了搅,而后吸溜吸溜,三两口喝了个精光。
  “四丫,明个这粥里多放些地瓜,这粥煮的跟个水似的,撒泡尿就没了。不管饱不说,还浪费柴火。”出声的是四丫,也就是张楚这个身子的生父,张宝生。
  四丫没吭声,倒是何老太没好气道,“也不看看如今啥年景,还想敞开肚皮死命吃。当自个儿是林老爷家的公子哥儿呢?”说是这般说,到底还是将锅底较浓的粥又舀了一勺子给他。
  小儿子大孙子,何老太的命根子。老古话在何老太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瞧娘说的,那林老爷家的公子哥儿能有我这么好的娘。”张宝生得了实惠,顿时嬉皮赖脸道。此话一出,就是常年爱板着脸的何老太也架不住笑出声来。
  四丫默默的喝着寡淡的粥,张宝生余光瞟了一眼,将自己刚得的米粥倒入她的碗里,道“四丫,你怎么穿的这般少,如今早晚可凉的很,小姑娘家家的,可得注意保暖,不然冻病了,还得花钱买汤药。娘,你待会儿给这丫头找几件衣裳档挡风寒呢。”
  说来这老张家算是整个村子里数一数二的贫苦人家,刚到了二月,何老太就将厚点的棉服给全部收拾起来,就怕孩子们一个不注意刮坏了衣裳。也不仅仅张楚穿的少,家里众人都只是披着薄薄的褂子,各个都是鼻涕邋遢的。
  “冻什么冻,多给我找点活干,一刻不停的做,保管你一点都不冷。”何老太白了眼张宝生,若是旁人这般说,她铁定要劈头盖脸一顿骂了。
  “旁人我不管,四丫可不能冻着。她前些日子刚烫着,身体还没好就乖乖的做活,咱家里头再没比四丫还勤快的丫头了。也是这丫头傻,不然这会儿窝在被窝里,多舒服。”说到烫伤的事情,张宝生还刻意抬眼看了下三房。
  这家里头孩子多了,小吵小闹都属正常,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他们这些做长辈的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就在一个月前,三房的五丫把四丫给烫伤了,烫的还是脸,当时四丫就疼晕了过去。如今都一个月了,这脸上的红疤没消掉不说还皱巴巴似蜈蚣似的巴在脸上,这辈子怕是都难以消掉。
  这事情来龙去脉,张宝生也不是很清楚。五丫那丫头哭的差点要断了气,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四丫是个木讷老实的,只说五丫没走稳,差点烫着六丫,她为六丫挡了一下就被烫着了。
  这事儿甭管对错,张宝生扯着三房要钱给四丫治脸,如今尚未分家,三房就将何老太扯出来拉大旗,何老太孙女七个,哪里稀罕这不上不下的四丫,扯着五丫一通狠揍,算是两家扯平了。
  何老太觉得两相抵消,张宝生可从来不这么觉得,这些日子没少拿着四丫的脸说事,又是要鸡蛋,又是要衣裳的,可劲的弥补四丫。
  “成成成,老娘真是一个个欠着你们的了。”何老太脾气再坏也拿她这个脸皮厚的小儿子没办法,她若是不同意,只怕又闹的三房不得安宁,五丫那个死丫头真是造孽,好好的惹这煞星的小崽子干啥。
  何老太看了眼低眉顺眼的四丫,心中又是一叹,这孩子脸上这么大一块红印子,日后可如何是好啊。
  想着四丫不明朗的未来,何老太心里一软,再拿薄袄给她时心里也没那么不爽了,不过嘴上还是教训了几句,让她好生爱护衣裳,若是刮破了扯坏了 ,仔细她的皮云云。这薄袄是家里最旧的一件,满是补丁,整个衣裳都泛黄,发皱,连后世乞丐服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张楚心中一叹,晓得张家日子艰难,但到底谢过了父亲的好意。
  张宝生揉了揉四丫软软的头发,叹息道,“真不是老子的种,忒傻。”想他生了三儿两女,也就这丫头最傻最老实。这么傻,他这个当父亲的不多看顾点,日后还不定被欺负成啥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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