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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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俗话说人死债消, 生前恩怨随风过, 旧恨新仇土里埋, 这活人总归无法再跟死人计较。张家虽恨张倩里外不分, 狼心狗肺, 可见她死的这般惨烈, 饶是何老太与张老汉这两位看破生死的老人也是又怵又惊, 生怕她成了厉鬼再寻张家麻烦,当即招呼儿子儿媳去买寿衣棺材黄纸蜡烛,也好让这糊涂东西入土为安。
  说来也真是奇怪, 张倩跟林大少爷的手却是无能如何也分不开,若是强行让两人分开,张倩已经闭目的眼睛会渐渐张开一道缝, 张老汉试了几次不敢再弄, 生怕张倩死不瞑目入土难安。然而张家也不好随意处置林大少爷的尸身,只得让张宝生夫妻去林府做了说客, 求了盛夫人帮忙。
  盛夫人早已知晓林家祸事, 但她竟是半点不气不恼, 见着张宝生夫妻也是一派平和, 淡淡道, “既然如此情深, 我岂有不成全之理,此后这林珣就从你张家姓,入你张家门。”话里话外竟是要将林珣除族入赘张家。张宝生夫妻其实也不大愿意林珣入赘, 他们还想着把张倩这个祸害嫁到林家呢, 偏盛夫人吃了秤砣铁了心,死活不让林珣张倩进门,还道他们夫妻若是不允,那么此事作罢,各管各家。
  张家一走,盛氏这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也不搭理林进之心腹的求救,直接进了佛堂念起经来。
  盛氏身边的婆子见了心疼道,“夫人,表姑娘泉下有知也能开怀了,您又何苦再为难自己呢。”
  “甜甜若不是前来看我,也不会被那个贱人糟蹋,屈辱自杀,我只恨自己不能亲手宰了他为甜甜报仇。”这林家,毁了也好。
  张宝生夫妻见盛氏态度强硬,只得让林珣进门,就是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感慨。这做人不能太坏,那林珣但凡心善一点,不说那些扎人心窝的话,只怕也不会落到如今这副田地。如今倒好,死后都摆脱不了张倩,也实在是报应。
  张倩百般陷害自家,张老汉无论如何也不会让这个不孝孙女葬入祖坟。宋氏寻了个阴阳先生,找了块荒地将张倩林珣合葬在一起。入葬成墓之后,天渐渐下起了小雨,阴阳先生笑道,“雨洒灵必定贫,雨洒墓必定富。此乃吉兆,日后无忧啊。”
  张家众人听此,方才放下心中最后一丝担忧,何老太在墓前烧了一堆纸钱,想了想,千言万语终归于一叹。
  张倩一事过后,在外学艺读书的张安张全,张艳张文都赶了回来。他们四人先是跟张宝生抱怨一通道,“爹,娘,家里发生这般大的事情,怎么只瞒住我们四个?我们也想为家里出分力啊。”
  “出啥力,好好的学艺读书才是出力。这事就算告诉你们又有啥用?你们斗的过张倩啊?”宋氏没好气道。也不知为何,她这几日脾气变的急躁的很,老爱拿话呛人。
  张艳鼓了鼓脸道,“就算帮不上忙,可我也能保护姐姐啊。”说着拿脸蹭了蹭张楚的胳膊,就跟那小猫崽似的,需要人顺顺毛。
  宋氏见了小闺女娇憨的模样,笑道,“真正是有了姐姐忘了娘,你啊,就跟你姐过一辈子吧。”打趣完闺女后,宋氏没忍住问道,“楚楚啊,你大堂嫂,堂姐,稳婆都是怎么回事?看张倩那样子,她们应该是一伙的呀。怎么突然间都站到咱们这边了?”郝稳婆跟胡萍萍为此可是挨了板子的。
  宋氏心思单纯,很多事情张宝生与张出都未跟她细说,这会儿事情已过,张楚就将来龙去脉告知宋氏。
  当初为了查林家表小姐的事情,张楚曾刻意去了趟郝稳婆家里,表面上两人是不欢而散,张楚被郝稳婆给轰了出来。但实际上郝稳婆轰她骂她的时候,曾悄悄用手掌比了个五字。除此之外,郝稳婆家卧室也颇为奇怪,明明院子里头晒着被褥,可床帘却是关着的。从卧房铜镜里,张楚看到郝稳婆半开的衣柜里露出浅粉色衣裳来。
  “难不成张倩当初是躲到郝稳婆家里去了?”难怪他们打听了半天也未寻到张倩的消息。
  “原先我还不敢确认,后来我在家门口又碰着了大堂嫂,大堂嫂曾刻意将金镯露给我看,露金镯的时候,大堂嫂也悄悄比了个五。娘,大堂嫂当时的处境你也知道,若不是有人收买,她哪有这金镯可戴。”当初他们打探表小姐行踪的时候,得来的消息都是只见表小姐出镇,未见其入镇。当初皆传表小姐归家,可那轿子出了林家又归了林家,不到半柱香时间,由此可见这位表小姐家离镇子不远,然而离的这般近,众人却从未听说林家还有这样的表亲。
  由此可见,那位表小姐就是张倩。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张楚就开始布局。如今回头看看,张倩手段虽狠,但若仔细琢磨,就能发现她所有的手段都是围绕已知剧情施展开来的。张倩知道胡秀秀对陈海的爱慕,亦知胡萍萍与林老爷的关系,方才能使出连环计。她知道郝稳婆爱财如命,方能收买威胁她,她走的每一步不是利诱就是威胁。若张倩后来手段不要太狠,也许郝稳婆跟胡萍萍真会站在她那边。只怪她自己将人逼上死路,却又以为几个银子就能收买。
  “老古话说的对,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这张倩把别人后路给堵死了,其实也是把自己后路给堵死了。”宋氏听后感慨道。这做人做事,真的不能太绝了。
  张楚点头道,”的确如此,她当初已经抱紧了林家大腿,若手段温和些,满足了堂嫂的心愿,抬举了郝稳婆,只怕如今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众人听了感慨良久,宋氏又问道,“这契书又是怎么回事?张倩口口声声说烧掉了,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而且你堂姐怎么那般晚才送到县衙,怎么不一早就送过来?”
  “娘,张倩烧的那张契书是我后来重写的。至于大堂姐为何来的那般晚,却也是有缘故的。正因为堂姐来的晚,张倩跟林老爷才有时间栽赃嫁祸给我们。谎话多了,县令大人自然会偏向我们。”其实真假契书也不是没有风险的。为了降低风险,张楚让张柔怂恿张倩立即烧掉契约书,而不是留给她回家细细研究。但凡张倩精明一点,就会发觉那指纹的差异来。
  这一计,赌的是张倩的见识,与张柔的口才。
  “我滴个乖乖,这一环一环的,娘这脑子都绕不过来了。”宋氏听了感慨道。
  张楚听宋氏这般说,心里也是一叹。其实刚穿越那会儿她也有些没绕过来,还是吃了几次大亏才摸清楚张倩的手段。
  接着张楚又说了几个细节,例如粮谷一事,例如林珣的红粉知己,又例如盛氏与林老爷的关系。
  张家众人听了只有一个想法,若是他们张家没靠着香胰跟桃花乳打下基础,只怕也斗不过张倩跟林家。很多事情这会儿听着简单,可没有银钱做支撑,没有钱夫人跟沈二管家的帮忙,很多事情也是进行不下去的。
  这人啊,不说多善良,但也不能坏狠了,不然到头来都得报应在自己身上。
  经此一事,张家众人反倒团结了起来,纵然有些小磕小碰,但也学会了体谅宽容。就是章氏,如今待胡萍萍也不似之前那般非打即骂,而是寻了个大夫给她调理身子,只盼着她早日为老张添砖加瓦,生个大胖小子出来。至于三房的刘氏,更是彻底沉寂下来,倒不是旁的什么原因,实在是无暇管别的事情,她这一颗心全在小儿子身上了。
  其实当初张倩换子,刘氏是知道的。但她为了让小儿子过上好日子,过意装作不知。然而谁知道,那林家竟是个狼窝,她这小儿子一点福没享到不说,还差点夭折。这都一年多了,她这小儿还不会说话,人也瘦瘦小小的,哭声比猫仔还弱。偏这孩子生的还像刘氏,刘氏打一眼就喜爱这个孩子,看它这般弱小顿时心痛的无以复加,心里更是悔的跟什么似的,早知如此,她又何苦起那坏心思。刘氏整颗心都挂在小儿寿宝身上,也没心思与妯娌挣长短,经此一事她也总算明白过来,什么都没孩子重要。
  至于张柔,她并未选择与赵亮和离,反倒仗着张家的权势当了赵亮的家,把那赵亮管的是服服帖帖,每日演一出夫爱娇妻的戏码来。说来赵亮之人万般不好,唯一点还算可以,那就是识时务。他见张家财大势大更甚当初的杨家,顿时夹起尾巴做人,就如同那奴才伺候主子,又周到又体贴。如今这赵家,张柔说一不二,至于跋扈的继子,嚣张的继女,几板子下去早就乖的不能再乖了。也是这赵健蠢笨,害了唯一关爱自己的外祖家,如今无人可靠,只得夹着尾巴做人。
  说来也是好笑,这赵健瞧着跋扈张扬,之前打狗杀猫,狠毒的很。可如今板子打到自己身上后,竟然会偷偷给野猫喂食。你说这人,不是jian么?
  张老大跟邓氏几次劝张柔和离,都被张柔给拒绝了。当初四叔为了她的亲事费心费力还得了她家白眼,如今想想,自己也真是不知好歹,如今这样都是她活该。不过四叔的恩情她一辈子都记在心里,以往是她不知感恩,但经此一事,她方知道,自家人终归是自家人。张倩的事情就是一个警醒,这世间男人不可信,能信的只有金钱跟娘家。
  张柔不愿意再将自己的终身寄托在男人身上,如今这样正好,赵家田地铺子全在她手里,赵亮又老实乖觉,至于继子继女,等赵亮这个老头子一走,就将他们分出去。她是不愿意和离另嫁到别家装孙子,装贤惠了。
  如今这样正好,赵家那三只若是不老实,一棍子下去就好了。若是和离再嫁,那男方肯定是为了从张家得到好处,她嫁过去不仅仅要伺候公婆,对付妯娌,还得扒拉娘家东西,她才不干呢。
  要张柔自己说,娘家这般好,她就是做寡妇也比另嫁来的自在。
  邓氏还不知张柔的想法竟偏成这般,不然还不得拉着她大哭痛哭了。张柔也懒得跟她娘细说,反正她有空就回娘家玩耍,心情好了住上几日,心情不好了就回去找姓赵的晦气。
  这一日,张柔又跑回娘家玩耍,还没进门就见他四叔红光满脸的,笑着问道,“四叔这是又谈了比大买卖?”
  张宝生乐呵呵道,“可不是啥大买卖,是你婶子又怀上啦。”
  哎呦呦,这老张家总算又有喜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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