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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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氏娘家的到来, 为葛家这个小院增添了不少人气, 与此同时, 却也增加了许多压力, 其中, 葛知府, 葛宇彬与孙姨娘感受颇深。
  徐院长话不多, 人却严肃的不行,只往那儿一坐,就让葛知府感受到了泰山般的重量 , 若不是大舅子性子温和,几次三番帮他打圆场,只怕葛知府早就扛不住了。
  “我今日一路走来, 怎么都听人讨论葛家的事情?怎么, 你葛知府的家成了戏台子,专供人评头论足了?”徐院长听葛知府说了好些无关紧要的话, 径直开口问道。
  他听了一路闲话, 也憋了一肚子气, 能忍到现在, 也算是用上了毕生忍力了。
  葛知府擦了擦脑门上的汗, 心中微微有些忐忑不安道, “岳父,那些不实之言,不用在意。”多年未见, 院长变的越发让人捉摸不清。也不知他的那些盘算能否成功。如今, 他也只能等张灏跟刘员外那儿出问题闹事情了。
  “哦?我还当这是你刻意弄给老夫听的呢?”徐院长喝了口茶后,淡淡问道。多年不见,他这女婿倒是越发浅薄了,想来扬州的好山好水把他给养傻掉了。
  书房内,徐院长等人说着路上听到的流言,松琅院内,徐母没忍住,也将自己听到的风言风语尽数告知徐氏,末了道,”我的儿,葛宇彬那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如今都说是你这个嫡母不贤,为他娶了个毒妇回来。不仅仅这些,外头还都说你糊涂犯傻,给轩儿选的夫人是个商户女不说,还是那毒妇的亲庶妹。”家丑不可外扬,怎么女儿家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
  “娘,爹爹听了,可有生气?”徐氏给她娘倒了杯热茶,而后问道。
  “你还不知道你爹那人,那就是个闷葫芦,就是自个儿把自个儿气死了,外人也看不出来。”徐母佯装抱怨道。其实老头子哪里没气,气的可狠了,一整夜都没睡着。别看老头子这人瞧着古板公正,其实私心里再偏心不过了,只不过老头子面子上做的好看,外人看不出来不说,还以为他不在乎婉婉这个闺女。
  闺女随着女婿南下扬州府也有十三年了,若是寻常那种疼女儿的父亲,只怕早托关系帮女婿活动活动调回京城。偏老头子脾气倔,觉得靠人不如靠己,女婿自己走的稳当,日后才能走的远。如此,一拖就是十三年,也让她与女儿分离十三年。
  听徐母含笑抱怨,徐氏也不由想起在爹娘膝下的快乐日子。小时候她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逗弄古板的父亲,非得把他逗乐了才罢休。偏他爹既要忍住不笑,又要稳住当爹的威严,一张脸能憋的通红。
  徐氏与母亲说了会儿年少趣事,而后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徐母,“娘,你也知道轩儿的身子,当年老太医都说治不好病也救不了命。可你再看看轩儿如今的身体,能跑能跳,跟普通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张楚姑娘身世是不大出彩,可她运道好,与轩儿八字相配。若没了她,万一轩儿身子又坏了怎么办?”
  “婉婉做的对,凡事是该以轩儿身体为重。这样,明日你派人请张家姑娘过门坐坐,我跟你爹也见见。”徐母点头赞道。
  徐氏自然满口答应,当即就让婆子去张府送请帖。如此,又说了会儿话,徐氏见两位嫂子面带疲色,就让她们先行回屋休息休息。
  因着徐氏多年不见母亲,自然陪着徐母一道休息,尽尽孝心,说说私密话。
  “婉婉啊,娘这次将账册给你带来了。这几年,娘是真有些老了,账本上的字看不清楚不说,人忘性也变大了,正好趁现在清醒,把东西完完整整的还给你,省的日后出问题。若不然,娘两眼一闭轻松,你这儿就麻烦了。”徐母从自己的行礼中拿出厚厚两本账册出来。这些都是女儿私下的店铺收益,这么些年,一直都是她这个当娘的帮着打理,可她如今年纪大了,真怕哪日没有预兆的,两腿一蹬就这么走了。
  “娘,谢谢你。”徐氏哽咽道。她听徐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整个心就酸胀的难受,暗自后悔这么些年来没回京城看望爹娘不说,反倒累的他们操心不安。
  “瞧你这傻丫头,跟娘还需要说谢谢么?只要你跟轩儿好好的,娘比什么都高兴。”她这个当娘的能帮女儿一点忙,心里比啥都高兴。
  次日一早,徐氏寻了个机会就将账册悄悄的交给了葛宇轩,并道,“轩儿,娘知道你是个聪明的,没被你爹的假话蒙蔽。只是轩儿,你还年轻,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你爹的身上。你放心,你与张楚姑娘的亲事,不管是谁都破坏不了。只是你得答应娘,成亲之后,需跟你外祖一道入京求学。”
  “娘,我若去京城了,那你呢?”葛宇轩急道。葛知府心机城府极深,他哪里放心的下将徐氏一人留在扬州府。
  徐氏却是不在意道,“你放心,你爹这人想法虽多,可也只敢在暗地里使些下作的手段。轩儿,你的日子还长着,娘不希望你将所有的心神都浪费在这样的事情上。这么些年,你一直被娘关在家里,还不曾出去走走,四处看看。如今你身子已好,正好去看看外面的大江大海,山川五岳。轩儿,你要记住,娘不盼你光宗耀祖,飞凰腾达,娘只希望你,这一辈子活的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如此足矣。”
  葛宇轩抱着厚厚的账本,心也跟着沉甸甸的,他低着头,想了许久才道,“娘,儿子舍不得你。”他是真的舍不得徐氏,更不想让她独自一人面对葛知府,“娘,大不了你与他和离就是,日后他是好是坏,都与咱们无关。”
  徐氏笑着拍了拍葛宇轩的手背以示安慰,而后道,“轩儿,你放心吧,你爹玩不过娘的。”说着,徐氏就将账册翻开给葛宇轩看,轻声道,“你看,这就是你爹跟你庶弟一直心心念念的《群驴图》。娘啊,早几年就左手捣右手,全部弄到京城去了。你爹自以为装的情深似海,殊不知你娘我一眼就看穿了。”
  若不是为了轩儿,她也不会虚与委蛇这么多年。如今轩儿身子大好,又即将成亲生子,她也懒的再装下去。
  葛宇轩只随意翻了几页,就只见上面记载了许多名贵字画不说,还有三家当铺,十几间商店,以及京城郊区的千亩良田并一个温泉庄子。
  “轩儿,那些字画古董都是娘的陪嫁,娘左手倒右手全通过当铺转到京城去了。至于后面的温泉庄子,良田之类的,都是你外祖母帮着打理得来的。”当年葛宇轩病重,家里急需大量的现银,她花光了所有嫁妆银子之后,不得已动用公帐上的银子。
  那样艰难的时刻,轩儿他爹不仅仅不帮忙,反倒支出一大笔银子说给葛宇彬寻找名师。就在那一日,她的心死了,她书信给爹娘,让他们帮忙寻了许师傅过来教导葛宇彬功课,接着,她又卖了自己的字画。
  没想到第一次卖嫁妆,就被京城的爹娘抓了个正着,不仅把字画还给了她,还送了好些银两给她。她通过典当字画,将这笔银两过了明路,而后又用这笔银两赚了些小钱,继续倒腾自己的嫁妆。如今,她不仅仅还了爹娘的银子,还给轩儿留了后路,想想,她这个当娘的还不算特别失败。
  只是如今再回头想想那个时候的光景,徐氏这心里仍会恶心到想吐。
  葛宇轩不知道其中的具体细节,如今再看徐氏的脸色,亦是一派云淡风轻,可是稍微想想就能明白,那个时候的日子,怎么可能简单舒服。儿子重病,夫婿又生有异心,此外还有孙姨娘这个妾室不停的蹦跶添堵,她能忍着走下来真的太不容易了。
  葛宇轩心疼徐氏的隐忍坚强,更加不舍得离开她,劝道,“娘,儿子想在身边孝敬你。”
  “你这傻孩子,娘哪里需要你孝敬了。娘啊,得让你的弟弟好好孝顺孝顺我,至于你啊,离这些是是非非远远的就是对娘最大的孝顺了。”知晓儿子孝顺,徐氏心里比什么都欢喜。她可不是那种喜欢把孩子拘在身边的人,反倒希望孩子能活出自己的精彩来。
  只有轩儿活的好了,她才会开心,他爹才会后悔。
  葛宇轩没有答应徐氏的要求,徐氏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让他把账册藏好,随后母子二人去了正厅接待周氏并张楚。
  正厅内
  周氏见了徐氏,第一句话就道,“亲家,你可得救救娴儿啊。”老爷那个没良心的,一早竟让人把娴儿给送到了乡下的庄子里去。女儿身子还未好透,哪能经受的住路上的颠簸。再者,乡下庄子里都是些粗人,哪会伺候人。
  周氏这么一哭,在场众人的面色顿时就有些难看了。
  听说周氏也是官家千金,没想到做事这般不讲规矩,哪有人见面第一句话就是哭诉的,更何况这里还不是她自己的家。
  与此同时,一旁的葛知府倒悄悄的缓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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