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仙子想回家放牛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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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及至早饭,柳催雪都不愿跟他同桌,自己捧个粥碗,蹲到角落去,呼哧呼哧喝。大柱给他拿了几个包子,问他,“怎么不上桌吃饭呀?”
  连阮芽也问,“小雪,你咋了?”
  柳催雪闷头喝粥,不说话,大柱只当是父子两个吵架了,不知道衔玉平日里怎么教育孩子的,也不好插手,只得多拿两个包子给他。
  早饭后,到了跟张梁约定的时辰,大柱要看店,就不跟着去了,一行五人乘上去绣神山的无踪宝辇。
  衔玉的水遁带不了这么多人,柳催雪失去修为飞舟用不了,这宝辇是张梁的法器,外表跟普通马车并无差别,内里空间也不算很大,但胜在速度,车轮离地两寸,不受山路颠簸,可隐匿外形。
  此去绣神山,五百里远,顾及柔弱的女眷和柳催雪,夜间休息,白日行路,差不多要走上三天。乘车有乘车的乐趣,衔玉也不着急,路上看看风景也不错。
  车上左右两排软座,柳催雪坐在最边边的位置,远离衔玉,透过车帘好奇去看那驾车的木马,张梁为他解释,“用灵石驱动的。”
  他性子冷淡,除了阮芽和衔玉,不怎么爱跟人说话,人家跟他说话,没有好吃的哄着,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
  张梁以为他有耳疾,阮芽说:“他胆小,怕生。”
  柳催雪心中并不赞同,他不是胆小,只是懒得搭理人,却也不反驳,并不在乎自己在无关紧要的人心中的看法。
  衔玉托腮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已经这样看了快一个时辰。
  阮芽是个自来熟,这时已经跟兔妖苗苗成了好朋友,进行过友谊握手。
  苗苗的眼睛是剔透如宝石的红色,衣裙袖口和裙摆有一圈白毛毛,阮芽猜,她跟衔玉一样,外衣应该也是根据身上皮毛幻化的。
  马车上没有外人,苗苗自在放出两只毛绒绒的兔耳朵,开心地摇来摇去。
  她有四只耳朵,一左一右是人耳朵,头顶一对是兔耳朵,阮芽好奇伸手摸了摸,那兔子耳朵手感十分新奇柔软。
  苗苗“哎呀”一声,软倒在她怀里,仰着头,一对红眼睛泪汪汪地看着她,“不可以随便摸人家的耳朵,妖身上的一些部位是不可以乱摸的。”
  张梁拳头抵着鼻尖,咳嗽一声,脸诡异红了。
  阮芽急忙收回手,“对不起,我只是觉得很可爱。”
  “那是。”苗苗自豪:“我这样可以听得很远很远,我还会打洞,我跑得很快。”
  阮芽说:“我力气很大,我可以扛着小雪走上一个时辰不休息。”
  苗苗耿直,“你皮肤有点黑,你是什么小妖怪,是小花猪吗?我还没跟着主人的时候,有个花猪朋友,不过她比你更黑些,跟块炭一样。”
  阮芽忙摆手,“不是,我是人,而且我不是全身都这样黑的。”
  她这日换了套衣裙,袖子宽大,轻而易举就撸出胳膊,展示给苗苗看,“我有些地方黑,有些地方白,我身上和腿是白的。”
  张梁默默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衔玉仍是出神,眉头微蹙,忧愁挥之不去。
  苗苗眼睛一亮,手指头戳戳,“还真是,你上半截是白的。你这种我也见过,食铁兽,它们身上的毛就是有的黑有的白。”
  阮芽心生倾慕,“你真厉害,见识真多。”
  苗苗自豪地挺胸,“那是,我跟我家主人四处游历,可去过不少的地方呢。”
  阮芽实诚道:“我也想,有主人。”
  衔玉转头看她,微张了唇,下意识想接话——这有什么了不起,他可以带她到处去玩的。
  阮芽没在看他,她靠在车璧上,认真听苗苗讲话。
  衔玉心想,等柳催雪好了,会带她去的,聚散终有时,他们终究会走上不同的路。
  早上只是意外,只要不靠近她就没事了,他会跟她保持距离的。他漠然垂眼,将视线再次投向窗外飞驰的风景。
  两个女孩凑到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言语之天真,常常引人发笑。
  可惜柳催雪听不懂,衔玉在出神,只有张梁自以为捧场地时不时笑两声。
  也有不能当他们面说的话,日暮时分,马车停在河边,衔玉和张梁去找吃的,柳催雪躺在树下打盹,苗苗才跟阮芽说起女孩的悄悄话。
  夕阳在河面铺撒碎金,夏末初秋,傍晚时天气凉爽,她们并肩坐在河边的草地上,柳枝轻抚过肩头,苗苗满怀期待问道:“你觉得我家主人怎么样?”
  “你家主人,张梁大哥啊。”阮芽竖起大拇指,“是大好人,救了很多人。”
  苗苗甜蜜地笑,“我也觉得,我家主人待我极好,我最喜欢他,他也最喜欢我,我们是天底下最好的。”
  阮芽捧场,“嗯,我也喜欢。”
  苗苗:“你喜欢谁?”
  阮芽:“喜欢张梁大哥。”
  苗苗瞪眼了眼睛,“你不可以喜欢!你们才见过两次,而我跟主人已经朝夕相处好几年了!我才是最适合他的!”
  “哦。”阮芽无所谓地耸耸肩,又困惑,“那我应该喜欢谁?”
  苗苗机灵的小脑瓜一转,跑去河边捡来两块石头,摆在她面前,“跟你一起的有两个人,一个黑衣,一个白衣,你喜欢哪一个?”
  白的是柳催雪,黑的是衔玉,阮芽两条秀气的眉毛拧成了疙瘩,柳催雪是她的大客户,有钱,衔玉是她的好朋友,待她极好。
  她陷入两难,苦恼地敲了敲脑袋,“我两个都想要。”
  苗苗瞳孔地震,“我,你……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你怎么跟那些臭男人一样!”
  其实小兔子们也不是一辈子只有一个雄性的,而且兔子特别能生,一年要生好几次,一次一大窝。
  但苗苗毕竟是妖,已经脱离了低级趣味,毕生目标不再是一刻不停地繁殖。跟张梁的时间久了,她十分向往人族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浪漫约定。
  她苦口婆心,“不行的,我家主人说了,一颗心不能分成两半,他这辈子都只有我一只小兔子,我们还说好了,明年夏天,我三百岁整,我们就成亲。但是只生一窝,生太多对我身体不好,而且我们养不起……”
  阮芽好奇,“你一次能生几只?”
  苗苗转转眼珠,“有可能五六只?也有可能十多只。”
  阮芽倒吸一口凉气,不过随即想到,她小时候也是养过兔子的。
  兔子繁殖力惊人,起初她只养了一只母兔,想到要给它找个伴,又弄来一只公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有一段时间她每天都要上山割草,给兔子铲屎,晒干草铺窝,十分忙碌。
  后来实在是养不动,阮小花把公兔和母兔分开,半个月不到就全部吃完了,阮芽再也不想养了。
  她神游天外,想到了阿娘做的干锅兔、火锅兔、烤兔,红烧兔……小手捂住嘴巴,不让口水流下来。
  苗苗被她打岔,气得兔子耳朵都支棱起来,“欸?不对不对,我们在说你的事。总之,两个要打架的,你顾不过来,还是选一个吧。”
  她还举例说明,“那些凡间的男人,娶了老婆又想娶小老婆,一堆老婆要花钱养不说,还天天在家里打架,勾心斗角的,闹腾死了,你会很烦的!还有你的儿子女儿,为了争家产,也会打起来的,说不定还要把你弄死!我听人家说,人间的上一个皇帝就是被他儿子给毒死的!”
  行走人间,这些事苗苗看得太多,她语重心长,“只要一个就够了。”
  阮芽却并不觉得烦,她向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如果只剩一个梨了,就自己吃掉谁也不分。
  他们现在已经很少打架了。
  看着手里一黑一白的两块石头,她放下这块也不行,放下那块也不行,痛苦万分,“我真的都想要。”
  “不行!”苗苗很严肃,“只能选一个!”她下了最后通牒,“再给你一晚时间考虑,明早你要告诉我,你到底选了谁。”
  张梁和衔玉捕猎归来,苗苗迫不及待要回到主人的怀抱,临走前还不忘嘱咐,“只能选一个哦!”
  阮芽苦恼。
  树下装睡的柳催雪睁开眼睛,爬起来抱着他的凉席和枕头挪到阮芽身边,“容容。”
  阮芽抬手为他摘去头上的枯叶,柳催雪说:“你不要我啦?”
  他偷听到了她们说的话。
  “怎么会。”阮芽一脸慈祥,“虽然以前的你有点讨厌,但你现在变得那么乖,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她非常大方地想,就算他这辈子都不会好了,只要他愿意,她可以一直照顾他的,不要他的钱了。
  虽然一直说,是为了挣钱才照顾他,但朝夕相处,真心以待,也是有感情的,好朋友之间是不应该计较这些的。
  无论是从前在石头村,还是来到九华山,阮芽对待朋友永远都是真心的,只要大家不嫌弃她傻,愿意跟她玩,她就会一直对人好。
  衔玉一直说,是有人故意把毒蘑菇种在后山,就算那一次她没有采,想害他们的人,也会想别的办法让他们中招,她不必自责。
  于是她当真不再自责,她真心以待,并不是因为亏欠。
  柳催雪眼神真挚而明亮,跪在凉席上,弓着脊背,虔诚又卑微地看着她,“那只要我乖,你就不会赶我走对不对?”
  “当然,我们是好朋友啊。”阮芽牵了他的手,不忘鼓励他,“你还是要快点好起来,想开一点,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
  “嗯。”他躺下身,脑袋搁在她大腿上,握紧她的手,心里有小小的得意。他学会骗人了,最近喝的药他都偷偷吐掉了。
  他不想好起来,他觉得现在就很好,很快乐。
  衔玉远远看着,没有上前。
  看吧,柳催雪也很好,长得人模狗样,清徽院有钱有权,她嫁给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有疼有人爱,永远无忧无虑,多好。
  当然想这些也是多余的,她身上似乎有个很厉害的法宝,不知藏在何处,能一直保护她不受伤害,她身后的人或许是她常挂在嘴边的娘亲。
  她是有家人的,她的娘亲会为她安排好一切,根本轮不到他操心。
  终究是不同路。
  晚饭,大家围坐篝火烤猎来的野鸡,因为苗苗在,没有猎兔子。
  苗苗吃饱喝足,张梁又喂了她一把酢浆草,那草叶酸酸甜甜,是苗苗的最爱。她啃完草,变成一只又肥又白的大兔子窝在张梁怀里睡觉。
  她的原形,是只再普通不过的肉兔子,身上没有一丝杂毛,红红的眼睛,两只长耳朵脆弱可爱,尾巴像一团小毛球。
  张梁抱着她,跟衔玉商量,让他们三个睡马车,他抱着兔子睡野地就行。
  衔玉拒绝,说马车太挤睡不下,他自有办法。张梁颔首,不再多言,抱着苗苗回车里休息。
  阮芽在河边给柳催雪洗衣服,柳催雪没心没肺的,吃饱已经躺在树下睡着,衔玉盯着面前“哔拨”跳跃的火苗,时不时往里扔几根树枝。
  他看着河边忙碌的小小身影,恍然想起,大概是有那小兔妖在的缘故,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说话。
  但没关系,她马上就要来找他了。
  她不该来的,如果她不来,他也不会去找她。可他又盼着她来。
  不多时,阮芽果然抱着湿哒哒的白色外袍走来,两手往他面前一伸,“衔玉,帮帮我。”
  作为一个称职的烘干机,此时他应把手悬浮在湿衣上,以控水之术,滤干衣服上的水。
  然而阮芽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作,不由得用手肘撞他,催促:“衔玉,快点嘛。”
  他有意把情绪冰封冷冻,她不来的时候,他一整天都可以不跟她说话,不去找她。他以为他做到了。
  她来时无声,像一束柔和的光,像夏天被太阳晒得微暖的溪水,照亮他,淌进他心里。
  本就薄脆的冰障被这股温柔的力量暖融,衔玉可悲地发现,他根本无法拒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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