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父亲眼中的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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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爷子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沈灵雨,沈灵雨看过去,目光交汇之间,她差点没能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厌恶,微微眯起眼睛,将它们小心藏到深深的眼底。
  老爷子干枯通红的一双眼睛含着警惕慢慢转了两圈,费力张开嘴问道:“你是谁?”
  这正是假装孝子的好时候,白文举并没有错过这个机会,他冲上来,眼圈通红,握住老爷子的手,哽咽道:“爸,你终于醒了!”
  老爷子并没有理会他,一双发红浑浊的眼睛往回转了两圈,视线重新落在沈灵雨身上。
  “是这位大师唤醒了您,”白文举依然不放过邀功的机会,“我听说两位大师很厉害,就请了他们来……”
  病床上躺着的老爷子慢慢点头,长长舒出一口气,紧接着他整个人都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白文举本想说些什么,看见自己的父亲闭上眼睛,只好把那些话都咽回去,他悻悻的,有些尴尬,因为他的父亲分明已经看见他要开口说话,可还是把眼睛闭上了——当着两个陌生人的面。
  停了片刻,老爷子又睁开眼睛示意白文举扶自己坐起来,白文举赶紧上前去替他调整床头高度。
  老爷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才发现屋子里还有一个人。
  他露出一个慈祥的笑容朝许砚和沈灵雨点点头:“多谢两位出手相救,不然,我这个老头子可能就要睡死在梦中了!”
  沈灵雨走过去和许砚站在一起,两个人微笑着,朝老爷子点点头,客套了一通。
  老爷子的精神显然不是很好,沈灵雨比谁都清楚原因。
  白家老爷子的躯壳这几天只是安静躺在病床上,可是在梦中,他的灵魂一直没有停下来,因为一停下来,在梦中不断追杀他的沈琳就会把他抓在手里,折磨致死。
  人都有求生的欲望,白老爷子也不例外,他在梦中不断逃跑,几乎一刻都没有停歇,直到刚才,他在梦境之中看见一道光,一见到那光,他就知道自己的活路来了,紧跟着白光向前跑,然后就醒了过来……
  这会儿他要是还有足够精力,应付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反而是不正常了。
  “是老夫怠慢了,还不知两位高姓大名,师从何处?”
  许砚和沈灵雨早已准备好说辞,他们来自于北方的一个小城市许砚恶趣味突生,自称名叫徐翊,沈灵雨顺着他的恶趣味,自称名叫林淑文。
  两个人宣称是师兄妹。
  他们在来之前有吃药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沙哑沧桑一些,这会儿与老爷子正常交谈,也不至于让他觉得他们的声音比外貌年轻很多。
  以往面对外人时,都是沈灵雨说话最多,许砚一向不是一个喜欢与陌生人说废话的人,可今天他已经与这床上的老头子说出了近一年来废话的总和。
  因为沈灵雨对白家人有一种蔓延到生理的厌恶,说话太多难保不会露馅。
  还好,在许砚也要忍不住的前一刻,老爷子终于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他要请他们帮忙解决白家现在最大的困难,在那之前,他想让许砚和沈灵雨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
  沉默许久的白文举逮到这个机会,赶紧表现起来,口中不住向老爷子说明,他请来的这两位大师的确是很厉害的,能在瞬间把杯子里的水变成冰!
  白文举仍旧对在酒店里见识到的凝水成冰术念念不忘,回忆起手中曾经出现的那抹冰凉,人就激动起来,说话的声音难免有些大,表情也有些夸张,他只顾着形容自己所见,没有留意到父亲脸上已经挂上了不耐烦和厌恶。
  沈灵雨在一旁看着,心中一片冷然。
  白老三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活得像个小丑,怎样表现都是错的,即使救了自己父亲的命,也换不来一个正眼相看。
  以白老爷子对她母亲沈琳的厌恶,就算当初没有徐稚出手算计的那一遭,后来她过得也难免憋屈,在这样一个爷爷的面前,呼吸都是错的。
  想要讨好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沈灵雨在心中把这老爷子骂得是一文不值,脸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出世之人的气派。
  白老三不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人,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父亲脸上已经堆积成山的不耐烦,口中依旧念叨着自己手中持续很久的冰凉,和杯子里冰块尖锐的形状。
  终于老爷子不耐烦地开口打断了他,却向沈灵雨和许砚道:“不是我怀疑二位的能力只是白家的事情实在是复杂,所以……请二位谅解。”
  说着白老爷子又露出很慈祥的笑容,这种笑容,不知道他练过多少遍,沈灵雨能够看得出,这一笑与方才那一笑,眼角和嘴角弯起的弧度相差无几。
  白文举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尴尬,也不再说什么,怯生生退到一旁去垂着头,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这样的他让沈灵雨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不得不假装没有看到,她知道现在上去拆穿,反而会使白文举心生怨恨。
  沈灵雨也不想说那么多废话,抬手指了指床头柜上的一串葡萄,用伪装后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串葡萄真不错。”
  老爷子顺着她的手势望过去,确实看到床头柜上的那串葡萄,但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把话头儿引到那串葡萄上,再转过身,却见女人已经退出了好几步去,距离病床更远了些。
  这女人想要干什么?
  白老爷子微微拧起眉头,眼睛直勾勾盯着化名为林淑文的沈灵雨。
  忽然,沈灵雨从背后拿出一串葡萄来,把这串葡萄看了两遍,摇摇头:“烂掉了好几枚,真是可惜,不能吃了。”
  白老爷子冷冷看她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忽然,他做出恍惚的表情,转过头去再看床头柜,只见床头柜上的一整串葡萄只剩下了一粒!
  沈灵雨就像是没看见他脸上的惊讶,笑呵呵摆弄着自己手里的葡萄,待到老爷子再看过来,沈灵雨手中的葡萄只剩下了一粒。
  “我只要这一粒好了。”她说。
  说着话,随意把葡萄塞进嘴里吃掉。
  白老爷子再看床头柜,又见那串葡萄老老实实摆在那里,就好像从来没被拿走过。
  这位老爷子明显不像他的小儿子那样,容易相信别人……他拧起眉头,用一双浑浊发红的老眼在沈灵雨身上、许砚身上和床头柜之间看过几个来回,确认沈灵雨没有机会把葡萄换来换去,这才朗声大笑,高声赞叹:“神通!真是好神通!”
  就在老爷子扬起脖子哈哈大笑的时候,许砚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摸出手机来看了一眼,怔了一会儿,又把手机塞回去,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老爷子笑到一半,忽然停下来,眼神迷离起来,白文举发现自己的父亲不对时,老爷子已经歪着脖子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白文举被吓了一跳,他忍不住呼了一声:“老爷子死——”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还好说到一半,他又把话头止住,硬生生转变为:“怎么又睡了?”
  许砚上前一步,笑呵呵告诉他这是很正常的,因为老爷子年纪大了,这两天又被女鬼迷了心智,灵魂难免脆弱,醒来之后又大笑一场心神激动,这会儿已经累了,只要睡上一觉就好。
  许砚的话白文举相信了,可是这一觉老爷子并没有睡好。
  这一觉里,老爷子梦见了自己的孙子白敬山,白敬山是他的长子长孙,因此他在这孩子身上花费的精力和付出的爱最多,他总盼着白敬山能有美好的未来,带回一个门当户对贤惠优雅的孙媳妇。
  可是这一会儿在梦里,他看见自己的孙子七窍流血,带着哭腔告诉他,自己已经死了,让他务必给自己报仇!
  这场噩梦做得老爷子汗流浃背,待到猛然醒来时,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他望向窗外,发现天已经大亮。
  他睡了一夜,老三请来的两位大师自然不会一直在这里等他,主动留在这里陪夜的老三现在睡得比他还香,倚在床边,口水顺着半张开的嘴巴一点点流出来。
  白文举这副样子让老爷子看得心里发烦,老爷子也不客气,伸出手来在他肩头猛然一推,惊得他当场跳起来,又把老爷子自己吓了一跳!
  惊吓过后便是恼火,白老爷子看白文举是左看右看都不顺眼,看不顺眼,索性就不看了,把头扭到一边,压着脸上的不耐烦问他:“我的大孙子呢?我醒了,敬山怎么不来看看我?”
  白文举没想到老爷子会忽然提起白敬山,他早就想把白老大做的那些事情在老爷子面前抖露出来,可这会儿他心里丝毫没有准备,老爷子这一问把他问蒙了。
  心里正组织措辞,老爷子那边看他更不顺眼了。
  “我让你把敬山找来,有那么为难吗?你在那里磨磨蹭蹭做什么?还不快点给他打电话,让他来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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