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兴风作浪 下 (含为cat82jiang升为护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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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贵妃诧异地起身,下意识往偏殿里面正伏在炕上的炕桌上吃早饭的四皇子瞧了瞧,对宏宣帝笑道:“小四正用早膳呢。陛下有什么急事吗?”
  宏宣帝从袖袋里取出一张涂的乱七八糟的纸,递给皇贵妃,脸上颇有怒气,眼睛里却有一丝笑意,“你看看这个无法无天的,朕昨日给他留的功课,让他细读读前朝史书,写个条程给朕看看。——你看他都写得什么?”
  皇贵妃低头一看,差点没呛出来,忍着笑,指了指旁边的偏殿,道:“哟,臣妾可看不懂这样深奥的东西。陛下还是亲自去问小四吧。”故意抬高了声音,让里面的四皇子有所准备。
  宏宣帝大步走进偏殿,看见刚满了八岁的四皇子穿着一身大红蟠龙缂丝箭袖袍子,腰间系着一根白玉腰带,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脸上褪去了儿时胖胖的婴儿肥,已经显露出俊俏的小小少年的模样儿。
  刚听见母妃的大声招呼,抬头便看见怒气冲冲的父皇大步往他这边走过来,四皇子不慌不忙地微微一笑,抬手举起手里的一盘香菇素馅儿小笼包,笑得眉眼弯弯,对宏宣帝道:“父皇,快尝尝御膳房刚做出来的小笼包,儿臣让他们参照京城里庆丰楼的包子做的,这起子御厨本事真不赖,做得和庆丰楼的滋味儿一模一样!”
  四皇子抬起的笑脸呈现在宏宣帝面前。白皙的面庞,尖尖的下颌,斜飞入鬓的长眉,灵动如点漆的双眸,唇角弯起的愉悦弧度,让宏宣帝满心的怒气突然不翼而飞。
  宏宣帝一声不响地坐在了四皇子身边的炕上,伸手从四皇子盘子里取了一个小笼包,放进嘴里慢慢咀嚼。不错,有股子民间鲜活的味道,不像宫里御膳房以前备得那些温火膳,直让人吃了上顿,就不想再吃下顿。
  等宏宣帝一个包子吃完,四皇子又赶着给宏宣帝盛了一碗杂粮粥,里面加了糯米,显得略微粘稠些,是四皇子爱吃的口味。
  宏宣帝举起银汤匙尝了尝,没有说话,将一碗粥都吃尽了。
  四皇子又将一个茯苓桂花饼放在宏宣帝面前,笑眯眯地道:“再吃个茯苓饼,补气养肾,父皇吃,再好不过。”
  宏宣帝嘴里刚好含了最后一口粥,闻言差点把粥一口吐出来。他抬眼看看四皇子,心里不由慨叹一声:孩子们都长大了,这最小的儿子,也不再是当年圆滚滚的小胖小子样儿,而是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只是性子还是一样可恶!
  皇贵妃跟着走进来,听四皇子大言不惭地跟宏宣帝说着茯苓饼的诸般好处,不由额上冷汗淋淋,强笑着对宏宣帝道:“陛下,到上朝的时辰了。”顿了顿,又企图转移宏宣帝的注意力:“陛下,楚贵人在外间候着。陛下要不要召见楚贵人?”
  宏宣帝拿起茯苓饼,几口就吃了下去,又从宫女那里接过饭后的漱口茶,在小铜盆里漱了口,才又端起清茶,喝了一口。
  早膳吃这么多东西,宏宣帝还是第一次,觉得有些撑。可是他斜眼看着四皇子,却正对着他自己面前的一大桌吃食眉开眼笑,吃得有条不紊。
  见宏宣帝斜睨着自己,四皇子忙放下手里的吃食,将嘴里的食物都咽尽了,才指着桌上的早膳,一一给宏宣帝介绍,说得眉飞色舞,十分了解的样子。
  宏宣帝沉吟道:“罢了,也不枉你从小就喜欢吃。吃了这么多年,倒是吃出点儿心得体会了。——以后你就做个厨子算了,也算是学有所用。”
  “真的?!”四皇子又惊又喜,就要下炕给宏宣帝拜倒谢恩。
  “当然是假的!”宏宣帝怒喝一声,从炕上站了起来。
  范家的男人普遍身材高大,宏宣帝当然也不例外。可是他站起来,才发现以前他一直需要俯视的小四,已经快到他的胸脯那么高了。——他才八岁啊,他的三个哥哥,在八岁的时候,都没有他这么高。
  宏宣帝看着四皇子,眼神晦涩,心情十分复杂,脱口而出道:“你怎么长得这么高了?——比你三个哥哥这么大的时候都要高。”
  四皇子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对宏宣帝笑着道:“儿臣吃得多啊!”又用手比划:“比三个哥哥吃得多,当然比他们小时候要高。——要不,儿臣以后不竖着长了,就横着长,如何?”用双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个水桶腰的样子。
  宏宣帝的心情顿时明朗起来,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点头道:“那还是竖着长吧。——横着长,朕担心你母妃不让你进凤栩宫的大门了。”
  皇贵妃在旁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笑着又催了一声:“陛下拨冗见一见楚贵人?还是直接去上朝去?”
  宏宣帝的眼角不经意地跳了跳,瞥见暖阁门口有流彩暗花的云锦一闪而过,正是今日楚贵人穿的宫装的样式。
  “不了,朕这就去上朝。”宏宣帝说着将先前捏在手上,已经捏成了一团皱巴巴的纸团的纸条扔给了四皇子,命令他道:“重新写一份。若是写得不好,以后,”宏宣帝想了想,挑了个最能打击四皇子的处罚方式,“以后就不让你吃你母妃小厨房的饭菜,只能跟着朕吃温火膳!”
  四皇子哀嚎一声,跪下抱着宏宣帝的大腿大叫:“父皇,您还是一刀子结果了儿臣比较爽快!不待这么钝刀子割肉的哈!……”
  皇贵妃脸色唰地一下变得雪白,全身摇摇欲坠,都有些站不稳了。
  宏宣帝瞥见皇贵妃的异样,十分着急,赶紧过来扶住皇贵妃问:“仪贞,你怎么了?”
  年岁越大,宏宣帝对皇贵妃越发看重。
  四皇子也吓了一跳,顾不得继续耍宝,赶紧跳起来也扶着皇贵妃的另一边,紧张地问:“母妃,母妃,您怎么了?不要吓小四?!”十分惶恐,声音里带着几分苦音,很是真挚。
  宏宣帝看了四皇子一眼,在心里轻哼一声,对外吩咐道:“你们娘娘有些不妥,快去请御医!”
  暖阁外面一阵忙乱,听见宫女和内侍慌乱的脚步声,和皇贵妃的大宫女红丹冷静地分派声。
  宏宣帝和四皇子一起将皇贵妃扶到暖阁南窗下的炕上,宏宣帝坐在炕头,让皇贵妃半靠在自己身上,又用双手轻轻在皇贵妃的两边太阳穴上面一点的穴位上轻轻揉动。
  四皇子也吓得脸色发白,半跪在炕沿下,抓着皇贵妃的手,低声不断叫着:“母妃、母妃……”
  皇贵妃牙关紧咬,双眼紧闭,一只手却下意识死死地拽住四皇子的手,生怕一不留神,就再也见不到他一样。
  宏宣帝的眼光从皇贵妃雪白的脸色,移向到她青筋毕露的双手,紧紧抓着四皇子的手,心里暗自沉吟起来。
  楚华朱在外间等了等,见无人过来照看她,便咬了咬唇,缓步走进了暖阁。
  看着宏宣帝坐在炕头,怀里揽着晕迷过去的皇贵妃,还有一个粉妆玉琢的少年,跪在皇贵妃膝下,两眼含泪地盯着她,楚华朱心里闪过一丝艳羡。
  “陛下……陛下……,臣妾,臣妾今日无事,可以帮陛下,照看皇贵妃娘娘。”楚华朱怯生生地走到炕边,鼓足了勇气道。
  宏宣帝抬头看了楚华朱一眼,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一会儿御医来了,你在这里不方便。”
  楚华朱还想说话,宫里面伺候的内侍听了宏宣帝的吩咐,已经上前来对楚华朱道:“小主这边请。”要领着她出去。
  楚华朱有几分不甘,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看,正好和宏宣帝抬起的双眸撞了个正着。
  宏宣帝虽然已经人过中年,可是依然有着范家男人特有的俊美轮廓,又经过这么些年的风霜洗涤,气质更为内敛,沉稳谨肃,看得楚华朱心头一跳。
  宏宣帝不在意地又低下头,继续给皇贵妃揉着头上的穴道,想让她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
  一会儿御医来了,迅速给皇贵妃扎了一针,才让她渐渐醒了过来。
  宏宣帝放了心,嘱咐凤栩宫的人好好伺候,又让御医在这里看着,等到宏宣帝下朝再说。
  那御医躬身应了,送了宏宣帝出去。
  宏宣帝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对阁臣的议事都听得心不在焉。
  首辅裴书仁看得出宏宣帝有心事,便对另外几个阁臣使了个眼色,对宏宣帝道:“陛下,这件事,还要再议一议。今儿就到这里吧。”
  宏宣帝如梦初醒,忙道:“行,行,就到这里吧。——大家散了吧。”说着,起身离去。
  内侍忙叫着“摆驾回宫!”送宏宣帝回了内宫。
  刚进内宫不久,宏宣帝便看见楚华朱又换了身衣裳,带着两个宫女,在内宫里面通往凤栩宫的路上闲逛。
  看见宏宣帝过来,楚华朱面露惊喜,忙上前给宏宣帝请安。
  宏宣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跟着自己的内侍,果不其然,发现有个内侍暗暗地往后退了一步,和楚华朱身边的一个宫女交换了一个眼色。
  宏宣帝在心底里轻哼一声:终于忍不住了。不怕你动,就怕你不动……
  “楚贵人平身。这天眼看就凉下来了,在这里闲逛,不怕着凉么?”宏宣帝笑着问道。
  楚华朱笑着起身,后退半步,对宏宣帝道:“臣妾不冷。——陛下是要去皇贵妃娘娘那里吗?臣妾也想去看看呢,可不可以跟陛下一起过去?”
  宏宣帝摇摇头,道:“不用了。你回宫去吧。”
  楚华朱十分失望,张了张嘴,想再求一求,却瞥见宏宣帝对面有一个内侍,对着她的放下,微微地摇了摇头。
  楚华朱便将改了主意,躬身在道旁避开,让宏宣帝一行人过去了。
  宏宣帝带着人来到皇贵妃的凤栩宫,看见皇贵妃已经醒过来了,移到内宫室的绣床上,半靠在杏黄色绣着五彩飞凤纹的大迎枕上,满眼含笑地看着四皇子。
  四皇子正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一勺勺小心仔细地喂到皇贵妃嘴里。
  看见宏宣帝进来了,皇贵妃挣扎着要起身给宏宣帝行礼。
  四皇子也从皇贵妃的床边站起来,端着药站在一旁,轻声对宏宣帝问安。
  宏宣帝点点头,走过来,从四皇子手里接过药碗,顺势坐在皇贵妃床边,拿起调羹搅了搅碗里的药,舀了一勺喂到皇贵妃嘴边。
  皇贵妃有些讶异地张大了嘴,任宏宣帝将药送到她嘴里。
  看着皇贵妃有些愣愣的样子,宏宣帝微笑着拿过来一旁的帕子,给皇贵妃拭了拭嘴角。
  四皇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悄悄对皇贵妃做了个鬼脸,便偷偷地向门外挪过去,想将内宫室留给皇贵妃和宏宣帝两个人,却不妨被皇贵妃看见了,忙推开宏宣帝喂过来的调羹,对着四皇子着急地叫:“小四!——你要去哪里?”
  四皇子挠了挠头,不无懊恼地道:“母妃,有父皇陪着你,还要我做什么?”又对着宏宣帝眨了眨眼睛。
  宏宣帝满目含笑,对皇贵妃温言道:“让他出去透透气吧。这孩子在这里陪了你一天了。现在有朕陪你,不好吗?”
  皇贵妃当然不敢说“不好”,只是强笑着道:“陛下日理万机,有空也该去歇一歇,莫要在臣妾这里受累了。”又看着四皇子不虞地道:“小四,我是你母妃,让你尽一尽孝道都不行吗?母妃不过生了一天病而已,你就这个样子,以后母妃要是老了,不能动弹了,还能指望谁去?”不禁流下泪来。
  说得四皇子瞠目结舌,垂头丧气地走到皇贵妃床前跪下,低声道:“母妃,是小四的错。小四再不会了。”
  宏宣帝看着不忍,对皇贵妃劝道:“孩子们大了,有他们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虽疼他,也要懂得放手才是,不然他以后永远就是这样一幅小儿女的样子,永远长不大。”顿了顿,宏宣帝又笑着道:“难道有朕在这里陪你还不够吗?”
  皇贵妃更是不安,正色道:“陛下不是臣妾的一个人的,臣妾不敢霸着陛下。可是小四身为人子,却不顾爹娘,只想着自己舒适享乐,连个孝字都做不到,以后又能有什么大出息?”
  这话说得很重。
  四皇子收了脸上一贯的惫懒笑容,低头垂目跪在皇贵妃床前,大滴大滴的泪从他圆亮的眼睛滚出来,顺着胸前的缂丝蟠龙绣图,一直落到床前的脚踏板上,在木板上迅速氤了开去,留下一片小小的水纹,清晰可见。
  宏宣帝又叹了一口气,对四皇子道:“你先出去,你母妃现下病着,难免想得多些,你不要在意,别错怪你母妃。”
  四皇子用手背擦了一把眼泪,哽咽着道:“是儿臣不好,让母妃伤心了。”十分难过的样子。
  皇贵妃看了,心里椎心似地疼,却极力忍住了,没有在宏宣帝面前去安慰四皇子去。
  宏宣帝摆了摆手,对四皇子道:“出去吧。朕劝劝你母妃。”
  宏宣帝的话,就是圣旨。
  四皇子不敢违抗,给皇贵妃磕了一个头,起身走到外间皇贵妃看不见的地方,又直挺挺地跪下了。
  内宫室里,宏宣帝一边给皇贵妃喂药,一边轻声劝她:“小四也长大了,你也该给他留些脸面。”顿了顿,宏宣帝又道:“过了这么些年,还以为你的性子早改了,其实还是火一样,眼里容不得半礼砂子。”
  皇贵妃听得怔怔地,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年轻时的样子是宏宣帝嘴里的那个女人。
  “陛下,我也是为小四好。我一向疼他,未免放纵了他,让他如今变得事事都是马马虎虎,得过且过……”
  宏宣帝又拿帕子给皇贵妃擦了擦嘴角,温言道:“朕知道,朕知道,你是爱之深则责之切。”
  两人正在内宫室里说着话,外面却突然传来楚贵人楚华朱的声音,有些诧异地道:“四皇子殿下,怎么跪在这里?可是陛下责罚你了吗?”
  宏宣帝的脸色一沉。
  皇贵妃心里却是一紧,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眼望着宏宣帝不说话。
  宏宣帝看着门口,眉头越皱越紧。
  外面传来宫女通传的声音:“启禀陛下、皇贵妃娘娘,楚贵人给娘娘送来了大觉寺开过光的药王菩萨像。”
  大齐朝的人都相信,药王菩萨可以保人长命百岁,百病不生。
  楚华朱的这个礼,倒是送到了宏宣帝的心坎上。
  宏宣帝的眉头舒展了一些,对外头道:“供奉在外面的神位上吧。记得早晚三炷香,莫要怠慢。”
  外面的宫女应了一声,自去料理。
  楚华朱又惊又喜,在外面门前跪下了,对里面的宏宣帝和皇贵妃道:“臣妾望皇贵妃娘娘早日康复。”又磕了一个头。
  宏宣帝看了自己带来的内侍一眼。
  那内侍忙道:“陛下知道了。楚贵人先回宫去吧。”
  宏宣帝又跟着道:“皇贵妃有恙,给六宫传话,这几日就不用过来定省了。等皇贵妃病愈再说。”
  外面的宫女内侍应了一声,自去六宫的各位娘娘小主处传话。
  楚华朱也告退回自己宫里去了。
  等人都走了,皇贵妃才对宏宣帝轻声道:“……小四。”
  宏宣帝点点头,放下手里的药碗,对皇贵妃道:“朕出去看看。你歇着吧。”说着,帮皇贵妃掖了掖被角,自己起身走了出去。
  四皇子还是直直地跪在门外,一动不动。
  宏宣帝叹了口气,伸手拉了四皇子起身,道:“进去陪陪你母妃吧。——你就是她的命啊。”说着,缓步离开了凤栩宫。
  四皇子回头看着宏宣帝的身影,似乎有些萧索的味道,比以前更是苍老了几分。
  四皇子踌躇了一下,小跑几步,赶上宏宣帝,拉着宏宣帝的衣袖,双眸澄亮地看着宏宣帝道:“父皇,在小四心里,父皇和母妃是一样重要的。”言毕,又有些不好意思,转身跑回内宫室去了。
  宏宣帝愣了一下,转身继续往外走,步履却轻快了许多,背影也不复先前的萧索,变得又坚强挺拔起来。
  四皇子来到内宫室,看见皇贵妃两眼含泪,定定地看着自己,忙快走几步,跪在皇贵妃床边的脚踏板上,认真地解释:“母妃,儿臣不是要偷懒,儿臣……”
  皇贵妃伸手捂住了四皇子的嘴,低声道:“不用解释,母妃都明白。今儿是母妃的错,是母妃吹毛求疵了。我儿……很孝顺。”
  四皇子眼眶一热,赶紧将头埋在皇贵妃身上的薄被里,嗡声嗡气地问:“母妃想吃什么?小四去给母妃要了来。”
  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皇贵妃心里松快,抱着四皇子的头,笑着道:“母妃不饿,小四一天没有好好用膳了,想吃什么,跟红丹说,让她给你预备去。”
  四皇子高兴地抬起头,声音明快地道:“我要吃酱鸭舌,罐儿鹌鹑,清蒸江瑶柱,再来个海参冬瓜汤!”
  在一旁垂手伺候的大宫女红丹噗哧一声笑了,道:“四皇子略等一等,奴婢这就去小厨房传膳去。”
  宏宣帝回了养心殿,看了几页书,心情已经平静下来,叫了一旁的秉笔内侍过来问道:“二皇子近来在做什么?宁远侯打算什么时候起身回西南去?”
  那内侍忙回答:“早先裴首辅提醒陛下,既然宁远侯回来了,可以另外委以重任,就不必让他回西南去了。——还说二皇子殿下,如今也该派个职司,让他好好学着办差,别见天往外跑,就知道……知道……”后面的话,秉笔内侍却有些说不出来。
  宏宣帝跟文渊阁的阁臣议事的时候,只有秉笔内侍一人可以在旁伺候记录,是以知道这些事。
  “知道什么?”宏宣帝有些愕然。首辅裴书仁,同他爹爹裴立省一样,十分精明,向来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对几位皇子,更是保持距离,从来不发一言。可是听秉笔内侍的话,裴书仁似乎在抱怨二皇子一样。
  秉笔内侍额头上汗都流下来了。
  “你说啊?哑巴了?!”宏宣帝提高了声音。
  那内侍只好结结巴巴地道:“裴首辅说二皇子,就知道……知道骚扰女眷……”
  宏宣帝连声咳嗽起来。
  秉笔内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过来帮宏宣帝捶背。
  “他骚扰了谁家女眷?怎么会让裴首辅发牢骚?”宏宣帝咳嗽完了,继续追问。
  秉笔内侍现在明白宏宣帝早上跟内阁的人议事的时候,完全是心不在焉,一点都没有听进去,不过他也不敢胡弄宏宣帝,忙解释道:“……是裴家的女眷,裴首辅的侄女,裴谦谦。”
  宏宣帝凝神想了想,才想起裴谦谦是谁,眉头也跟着皱起来:“老二什么时候跟谦谦这么熟了?”又抬眼问秉笔内侍:“裴首辅很不高兴?”还低声嘀咕了两句:“那是朕的儿子……”
  秉笔内侍头一次发现,看似对几位皇子十分严格的宏宣帝,其实也是个极为护短的父亲。
  “给朕把老二叫进来,朕要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宏宣帝一人用膳觉得有些乏味,打算叫了二皇子进来做个醒酒汤。
  秉笔内侍赶紧出去,一边传旨让二皇子晋见,一边去御膳房传膳。
  等二皇子换了衣裳进来的时候,御膳房的晚膳也正好摆满了一桌子。
  二皇子看着这满桌子的温火膳,食不下咽,只好一个劲儿地帮宏宣帝布菜。
  很快宏宣帝的碗里便堆成了小山。
  看着二皇子殷勤的样子,宏宣帝不由自主想起了四皇子刚才听见吃温火膳的苦恼样子,嘴角微翘,心情变得十分愉悦起来。
  二皇子听见父皇突然传他,心里也是惴惴地,使出了浑身解数讨好宏宣帝。
  等宏宣帝用完晚膳,二皇子也胡乱吃了几口,便跟着宏宣帝来到养心殿的内室,一边给宏宣帝奉茶,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听:“父皇召儿臣前来,可有要事?”
  宏宣帝接了茶,劈头就道:“给你挑了个皇子妃,过几日就要下聘了。”
  将二皇子劈得晕头转向,一下子就给宏宣帝跪下了,颤声问:“父皇,儿臣还小……”
  宏宣帝笑得十分和蔼:“老二啊,你不小了,你哥十八岁就定了亲,你今年多少岁了?已经十九了吧?还没定亲,是父皇的错。为了弥补父皇的错,明儿就给你定亲!”
  二皇子的脸垮了下来。
  二皇子比大皇子小两岁。大皇子十八岁定亲,就逢皇后的丧事,拖了三年多,才刚刚成亲。皇后三年孝期的时候,当然没人敢提出给二皇子定亲的事儿,他的婚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不过二皇子从来不少侍妾,不给他定亲,他反而觉得松快,也乐得不提醒宏宣帝。如今他心里有了人,才发现自己动手晚了……
  “怎样,明日你亲自去下聘?”宏宣帝又故意道。
  二皇子抿了抿唇,坚决地道:“父皇,儿臣不急。儿臣可以去大觉寺给母后祈福三年,再论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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