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冬去(五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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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有此事。”晚云老实道,“不过都是误会。那月书赤绳,我本来只想要月书,因为师兄下月弱冠,他喜欢月,买来送他做礼来着。可那把扇子本来就搭着赤绳,我想回去把赤绳拆掉,只留月书。可没想到半道上就让楼月摔了,才教人误会。”
  裴渊听到她提及师兄二字,不由得沉吟。晚云说的师兄,叫王阳。这个人,他曾经见过,也曾以为文公会将晚云许配给他……
  想到这里,他隐晦地问:“那你心中可有意中人?”
  她的脸红了一下,眼睛却转了转,似乎在认真思考。
  “何谓意中人?”她问。
  裴渊没想到她会将这个问题甩回来,哂了哂。
  “意中人么,”裴渊道,“便是你想和他过一辈子的人。”
  晚云望着他:“那岂非跟阿兄一样?”
  裴渊愕然:“我?”
  “正是。”晚云道,“我千里迢迢来寻阿兄,就是想着能像从前一样,一辈子待在阿兄身边。”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色认真,仿佛在说一件十分郑重的事。
  裴渊看着她,笑了笑:“那么你再告诉我,我与文公、你师兄他们比起来,也是一样么?他们要是留着你过一辈子,你可会愿意?”
  这问题,却教晚云犯了难。
  她思索了好一会,抬眼望向裴渊,嗫嚅道:“阿兄,你将来能不能将王府迁去洛阳?这样,我就能和你们两边都在一起不分开了。”
  裴渊:“……”
  裴渊现在明白,在这丫头心里,自己与文公、师兄一样,都是家人。他可能不得不面对一个啼笑皆非的现实:“你老实告诉我,你是否被文公逼得走投无路,才想到来投靠我的?”
  晚云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旋即反驳:“自然不是!阿兄把我想成什么人?我一直惦记着阿兄。恰好这时来,不过因为师父才说出阿兄的身份。若是早知道,我早就来寻阿兄了。”
  当然也是顺带逃离师父的相亲局……
  晚云没有明说,裴渊早已了然。
  他觑了一眼她那发虚的眼神,坦然地说了个“原来如此”。
  她悻悻。
  裴渊凝视她片刻,不经意地问:“你方才提到三郎,你觉得他如何?”
  终于还是回到了这个话题。晚云斟字酌句,道,“他是个热心人,对我处处相护。若不是他,我也到不了此处。”
  “我是说,”裴渊亦斟酌道:“他若真心喜欢你,你意下如何?”
  晚云撇了撇嘴:“怎么连阿兄也这么说?”
  “你方才说文公挑的郎君你都不喜欢,何不考虑三郎。”裴渊诚恳地说,“他跟随我多年,他的为人我可担保。至于永宁侯府,虽然人口繁杂,但侯夫人甚是亲和,与人为善。你若嫁过去,定然是不错的归宿。”
  这是在说媒。
  晚云的脸一下热了起来。心想谢攸宁人缘竟然这么好,个个为他撮合,先是楼月,现在是阿兄。
  她拧了眉,道:“阿兄误会了,我对谢三郎像朋友和兄长,并非男女之情。
  裴渊观察她片刻,道,“你若有顾虑,可对我坦白。”
  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理智,心平气和地说:“我最大的顾虑,就是阿兄误会我意属于他。”
  那目光坦率而坚定,裴渊亦不想给她压力,点头道:“如此。你也不必着急,可再观望。若有想法,可告知于我。”
  晚云草草回了句“知道了”,郁闷道:“阿兄为何操心此事?像师父一样。”
  裴渊看着她:“你终究要成婚,找一个人托付终身。”
  “是么?”她抿了抿唇:“我却不这么想。我有医术傍身,总能养活自己。再不济,还有师父、师兄,如今还有阿兄,总不会饿肚子。”
  她厚着脸皮冲他一笑。
  裴渊心中一动,摸摸她的脑袋:“你师父总会老去,而你师兄总会成亲,有自己的子女,到时兴许就顾不上你了。”
  晚云脑袋一歪:“阿兄是说,阿兄也会成亲、有自己的子女,也顾不上我?”
  “兴许。”他淡淡地说。
  晚云的笑意渐渐褪去。片刻,又在他的凝视中扬起个笑。
  “也是,看我问的什么话,”她捋了捋额发:“阿兄有成亲的打算了?”
  “尚未。”
  他的眸光淡淡,让晚云读不懂。她等了片刻,也没等到下一句话,便仓促道:”如此,那我还能在阿兄这儿蹭吃蹭喝一阵子。“
  裴渊不置可否,只抚了抚她的头发:“今日与你说这许多,是要让你知道终身大事不可儿戏。你日后若有看上的人,务必告知我,知道么?”
  晚云应一声:“那阿兄有看上的人,也要告知我。”
  裴渊莞尔,催她歇息去。
  *
  从裴渊房里出来,晚云有些消沉。
  有些情愫在心里头游走,让她抓不住、摸不透。若阿兄成亲,也就不好再跟着阿兄了吧?若走动少了,日后渐渐疏离,形同陌路……不不不,她拍拍自己的脑袋,不能让此事发生。
  正郁郁地往厢房走,她远远看见房前等了一人,是谢攸宁。
  他看起来更消沉,必定哭过。
  晚云想了想,让他跟自己来。
  她带他去药房,抓了副清咽利嗓的方子,在药房前的小药炉熬药。
  谢攸宁一直无言,看她忙里忙外,而后倒出粘稠的药汁,递给他:“喝吧,明日嗓子好受些。”
  那药很是神奇,明明是温热的药汁,入喉却化为清凉,疼痛立刻被缓解。
  “寻我何事?”晚云问。
  谢攸宁默默地看着他,又抬头看夜空:“心情不好,营中又不许饮酒,便想找你说说话。”
  “因为宇文鄯的事?”
  谢攸宁点点头。
  此事注定无法善了,怕会成为他心中永久的痛。
  晚云不说话,等他自行开口。
  只听他轻轻叹息,道:“朝廷的特使已经在路上,手上拿着旨意,将黎想必要被处决。”
  晚云不懂这个,说:“我还以为要押回京师问审。”
  谢攸宁苦笑着摇头:“宇文氏在前朝旧臣中很有声望,将黎当年就是被他们保下的。这回,太极殿是狠了心要置他于死地,省的再多做回旋。”
  太极殿是当今圣上所在,亦是圣意的代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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