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冬去(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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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去伙房用完饭,正往厢房去,正巧遇见裴渊和谢攸宁在院子里说话。
  晚云一瞧,下意识地往楼月身后站。
  而后,楼月就迎来了两道齐刷刷的目光。
  楼月镇定自若,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随即不动声色地将晚云让出来。
  晚云望着那二人,目光与裴渊相触时,忽而似心虚一般,又收了回去。
  谢攸宁发现了她一脸低落的神色,随即问道:“方才九兄还问你去了何处,那么久也不见回来,究竟出了什么事?”
  晚云摇摇头,低声回:“没事,就是离家太久,有点想家了。”
  楼月听罢,暗道这个道理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无意间扫到裴渊,心又吊起来。
  师兄神色淡淡,却仿佛将他看个透彻。
  楼月即刻赔个笑。
  “冷么?”裴渊走过来,看了看她冻得发红的鼻子,皱了皱眉,“我房中生了炭火,你到里面去暖和暖和。”
  说罢,他伸手来牵。
  可晚云却避开了。
  “不去了。”她小声道,没有看他的脸,“我累了,回房去歇歇就好。”说罢,她草草地道个别,往厢房里走去。
  看着她匆匆的背影,裴渊凝视片刻,再度看向楼月。
  楼月知道躲不过,只得挠了挠头,随他到一边去。
  那头,谢攸宁跟着晚云进了屋,一边走一边道:“你怕是暂时回不去了。”
  晚云回头,疑惑道:“为何?”
  “方才九兄说,此处离东都四千里,路程遥远,隆冬要来了,届时风雪更盛,不宜再远行。”
  晚云一怔。
  听他这么一说,晚云忽而想起了师兄王阳。
  如此一来,她不仅不得回去参加师兄的冠礼,还不能在家过年了。
  今天听到的,尽是些不尽人意的事,晚云不由得更沮丧了。
  “你别难过。”谢攸宁接着道,“等过阵子空闲了,我带你去沙州逛逛。那里虽然跟东都不能比,但有好多连京师都找不着的小玩意,你定然喜欢。”
  晚云不是张玲珑,对这些什么小玩意并不感兴趣。
  沉默片刻,她只小声问:“我真不能回去了么?”
  谢攸宁看着她,挠挠头:“硬要这么做不是不可以,不过……”
  “阿晚。”话没说完,身后忽而响起裴渊的声音:“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谢攸宁和晚云同时看向裴渊。
  只见他的神色有些严肃。看到他,晚云又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谢攸宁忙道:“九兄,那件事算了。那人算什么,为何要跟他废话。”
  只听裴渊道:“我自有分寸。”说罢,目光落在晚云身上,等着她自己过来。
  晚云有些疑惑,路过楼月身边时,看了他一眼。
  见他默默地将视线挪开,晚云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
  裴渊领着晚云入房,让她坐,转身到衣架边除氅衣。
  屋子里暖烘烘的,悠悠地弥漫着折桂香。
  过去觉得这是阿兄特有的气味,可如今再闻来,晚云忽而异常厌恶。
  她坐在榻上,默不作声。
  “今日出了件事,与你有关。”裴渊走过来,给她倒了杯茶水。
  晚云怔怔:“我今日一直在院子里,并未惹事。”
  裴渊隔着案几,在她对面坐下,思量片刻之后,道:“不是今日的事。叔雅在瓜州审宇文鄯一干人,传回信说,那个叫姚火生的西海国人要见你,见了即招认。”
  姚火生?
  晚云想到他,面色一变。
  “他为何要见我?”她问。
  裴渊摇头:“不知,他只道有话跟你说。”
  他们有什么话好说的?晚云大惑不解,可心里明白,以裴渊的性情,若非必要,他不会开这个口。
  “阿兄觉得我应该去见?”她问。
  裴渊并不隐瞒自己的意图,道:“你若去见,事情要简单些。但你若不愿意,我再想别的办法。”
  听着这话,晚云心中的滋味有些复杂。
  除了当年那约法三章,他没有强求过她去做任何事。而她想对他好,任何能帮他的事,她都愿意去做。
  即便是现在。
  总比闷在这个地方无所事事的好。
  晚云深吸口气,道:“那我去,不就是见一见,不会少块皮肉。”
  可裴渊脸上并无她想象中的愉悦。
  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你今夜早点歇息,明早出发。”
  “阿兄也去?”晚云问。
  “我和三郎都去。我们要去见将黎一面。”裴渊道。
  晚云打量他的神色,抿了抿唇。
  此行最难的其实不是她,而是阿兄和谢三郎。
  她点点头道:“知道了,阿兄今夜早点歇息。”
  她说罢要走,裴渊却让她留步。
  只见他轻轻摇晃茶杯:“说到回家一事。军府正月前不会班师,开春了也未必能回去。你怎么想?”
  晚云看向裴渊,只见他也抬头看着她,目光灼灼。
  她猝不及防,又想起那张纸片。
  以及白日里占据了自己脑海的,那个对别人情意绵绵的阿兄。
  留下来,每天都要面对他,每天也都会想着这些。
  晚云掩饰这心里的狼狈,垂眸道:“阿兄能容我想想么?”
  “自然可以。”裴渊回道:“此处并非来去自如的地方,你慎重些也好。”
  晚云乍一听,隐约感觉有指责之意。再细想,总觉得话外有话。
  “我从未将此处当做来去自如之地。”她肃声回。
  他不置可否,只平静地问:“当初你随三郎出发时已经入冬,没想过兴许回不去?”
  晚云面露愧疚之色。当时离开时是十月中,还有遥遥的两个多月,她确实未料到过年前回不去。
  “是我鲁莽了。”晚云道。
  “你确实鲁莽了。”
  他话语平静,可不知为何,晚云却听出了些许不快。
  “你可有话要问我?”
  那个薛鸾,究竟是你什么人?
  这句话呼之欲出,却全然没法从嘴里出来。
  也不知道楼月方才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晚云犹豫着,没答话。
  看她久久不语,裴渊放下杯子,道:“去歇着吧。”
  话说出口,晚云如获大赦,赶紧应了个是,退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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