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七、冬去(八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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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点点头,“关于薛鸾和我的事,误会根植已久。但不怪任何人,是我纵容所致,因为其中利大于弊,能替我挡掉不少麻烦。”
  晚云望着他,不明所以。
  “但后来,”裴渊苦笑,“这误会竟然挡住了我自己的路,害我百口莫辩。故而那日,我临时起意,索性把薛鸾留下来,让她说说清楚,还我清白。”
  “还我清白”四字一出,晚云怔了怔。由裴渊嘴里说出来,竟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无辜,仿佛一切都是别人所害。
  “可你真不给面子。”裴渊道,“叫也叫不住,我也不能把你死摁下来。那时候突然觉得,你要是不乐意,我还真的那你没办法。于是琢磨着私下里再跟你说一回,你要不信,还可以问三郎和阿月。”
  可她忍住了,道:“还是那句话,此乃阿兄的私事,为何要与我澄清?”
  裴渊咽了咽,这话竟然如此难以启齿,“我须得把真相告知与你,才能……”
  兴许因为头一回,日后多说就好了。
  他亦强作镇定,认真说道:“云儿,我不想当你的兄长,想做你的郎君。”
  *
  次日晨起练功,谢攸宁和楼月打的酣畅淋漓,却唯独不见裴渊。
  楼月道:“昨夜似乎和常晚云聊了许久,累了。”说罢,回屋洗漱更衣。
  谢攸宁正要回自己的房间,看看裴渊从主院里走出来。
  他点点头,转身离开。谢攸宁站立片刻,忙跟上去。
  二人落座之后,康宁送上早膳,道:“小人给娘子熬了粥糜,待会就给娘子送过去。”
  裴渊想了想,道:“她喜欢吃桃花糕,待会去市里多买些,三不五时给她送。她近来清减了,又生病,光喝粥不顶事。”
  康宁笑着称是,便赶紧买小吃去了。
  谢攸宁搅了搅碗里的粥,只觉心头就跟这粥一样纠结。
  昨日关于晚云的去留问题,裴渊的态度强硬,他怎么也说服不了。后来楼月出面,半开玩笑半严肃地用脑袋担保,必定将晚云平安送回关内,他才不得不退让。
  他问:“昨夜九兄见着云儿了?她身子如何?
  “好些了。”裴渊道,“她这是急症,来得快,去的也快。昨夜还跟我说了好些话,害我陪着她晚睡。”
  谢攸宁怔了怔,料想这确是常晚云会做的事。只是,云儿也真是的。九兄不乐意,她为何还缠着他说话?他就那样好?想到这里,又不由得郁闷。
  “对了,云儿跟我提起一事,我正要问问你。”裴渊边吃边道。
  “你问。”
  “她回来那夜,我去见薛鸾,你去跟她说了什么?弄得她很不自在。”
  谢攸宁小声嘀咕:“她竟跟你说这个。”
  “怎么了?”裴渊不解地看他,“云儿小时候便是这习惯,与我无话不谈。”
  说罢,他笑了笑:“我那时不爱说话,她便守在一旁,等我愿意说了,她才说。真傻。”
  谢攸宁看他的模样,总觉得裴渊今日有些怪异。
  方才的笑只一笔带过,却异常灿烂,甚至有几分刺眼。今日的话也多,不仅多,而且不中听。
  例如刚才的话,是在炫耀么?
  裴渊倏尔又恢复了平素的神情,问:“你还未答我,那日和云儿说了什么?”
  谢攸宁放下筷子,捧着杯子喝水,坦诚道:“我跟云儿说,我喜欢她。等班师后,我想带她回京师去见我父母,而后随她去仁济堂拜见文公。等两家和议,定个吉日子……娶她。”
  他咽了咽,撇了一眼裴渊。只见他平静地吃菜。可谢攸宁知道,他看起来越平静,就越可怕。
  果然。他说:“不打算告诉我?好歹我是云儿的兄长。”
  “自然要告诉。”谢攸宁赶紧道:“只是九兄近来要操心的事太多。此事又并非迫切,我想等一切平定了再说。”
  裴渊不置可否,又问,“你这话不嫌说太早了?你是永宁侯世子,一家子日后就指望你,你父母对你的婚事一向甚是重视。云儿无父无母,仁济堂并非显贵,你父母未必喜欢这样的身世。可如今你跟云儿连嫁娶都提了,万一她乐意,你父母不乐意,你岂不是让她委屈了?”
  “肯定不会!”谢攸宁当即道:“此事九兄放心,我有信心说服父母。只要是我喜欢的人,我就非娶不可,这点谁也拦不住,就是谢家十八代祖宗立在我跟前也是一样的说法。”
  裴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问:“云儿怎么说?”
  他的神色眼见地暗淡下去,裴渊差不多就懂了。
  那丫头还骗他,说她想好了,要跟谢攸宁好好相处。
  心中长叹,果然人长大了,全身都是心眼。好在他知道谢攸宁是个什么脾性。要是他应了,定然会闹得天下皆知。
  “九兄。”只听谢攸宁哀怨道:“你说,若我不问她的意思,让耶娘找官媒上门去提亲,文公能不能越过她应了?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裴渊道:“你都这么问了,还想不到结果?实话跟你说吧,云儿去年被文公拉去广陵相亲家,她一个都看不上,连夜一人一马跑到凉州找我来了。她不愿意的事情,文公也管不着。”
  “看不上么?”谢攸宁摸摸自己的脸,又看看裴渊,心虚道:“不至于看不上吧?我觉得,在往玉门关的路上,云儿对我还是有些意思的。可惜我动心的太晚……”
  话没说完,裴渊放下碗筷,看着谢攸宁,郑重道:“你日后别再打云儿的主意。”
  被如此明确的禁止,谢攸宁心生怪异。
  正要问为何,只听裴渊淡淡道:“她心里头有我,我也有她。”
  谢攸宁闻之大惊。
  心中未定,忽听碗筷落地的声音。他们寻声望去,是楼月摔了碗。
  他站在门前,目瞪口呆,惊得合不拢下巴。
  *
  经过薛鸾之事,裴渊不放心晚云独自留下,却也不能叫谢攸宁留下陪她,那便只有楼月。
  楼月看着白茫茫的院子,感慨万千。没想到瞬息万变,如今的他只想一头扎进雪地里。
  师兄失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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