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八十一、秋归(四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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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一怔,终于会过意来,她怒气冲冲地指着晚云,瞪着陈录:“她是何人?”
  陈录只觉背上冒起了冷汗,讪讪:“她是……”
  他结结巴巴说不出来,心想,总不能说这便是已死的常晚云吧。
  从陈录的称呼里,晚云早已经明白了这女子的身份。
  太后指给裴渊的未婚妻,戎人公主茀雅。
  晚云打量着茀雅,只见她虽然穿着中原人女子的衣裳,却全然不能掩饰那异族之气。高鼻深目,两只眼睛很大,是琥珀般的颜色。还有那微微卷曲的头发,十分勉强地梳成中原女子的样式,上面插着步摇。曳地的长裙,衬得身姿愈加高挑温婉,可腰间却插着一根鞭子。
  那是一根颇为华美的皮鞭,柄上镶金嵌宝,很是惹眼。
  见陈录支支吾吾,茀雅的面色愈发难看。
  她“哼”一声,将陈录一把推开,径直朝晚云而去,可内院的护门长戟一挡,正好将她挡在门外。
  “让开!”她呵道。
  护门并不动。
  茀雅怒极,从腰间取下一柄漂亮的镶宝皮鞭,抬手就朝那些护门打过去。
  陈录忙将茀雅的手挡住,道:“公主息怒,公主是知道殿下的规矩,下头的人不过奉命行事。公主还是莫要为难才好。”
  茀雅瞪着他:“你们竟敢骗我!不是说殿下忙碌不能回来么!他三番几次地匆匆回来却不来见我,莫非是为了她?”
  “公主又何必责怪他们。”这时,晚云索性走了出来,不紧不慢道,“这里是凉州都督府,公主上门来,本是客人,哪里有反问主人家是何人的道理?”
  “主人家?”茀雅瞪着她道,“你是什么主人家?这是九殿下的府邸。”
  晚云莞尔道:“殿下暂时给我住了,我怎就不是主人家?”
  茀雅听着这话,很是不可置信。
  在凉州,连裴渊见了她,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这是头一回,有人敢在她面前如此无力。
  陈录只觉欲哭无泪。这茀雅,三天两头想接近裴渊,他守着这都督府,每次应付她已经够辛苦了,偏偏如今又加上一个更加不知死活的常晚云。
  “你到底是谁?”茀雅气得跳脚,对晚云喝问道,“我就去找殿下,将你说的话全都告诉他!”
  “你随意。”晚云笑了笑,转身离去。
  才走到房门前,只见陈录小跑着追上来,道:“娘子,方才那位是戎人的茀雅公主。她平素和归降的戎人部族一道住在八十里外的和戎城,偶尔进城探望殿下。公主性子直爽,有话就说,但她实则是个善心人,还望娘子切莫怪罪。回头小人禀报殿下,让殿下敲打几句,给娘子出气可好?”
  晚云看了看他,笑笑:“如此说来,她果然是投奔了凉州了。”
  陈录一愣,随即在心里骂自己是蠢货。
  “娘子若是想着那指婚的事,可一万个放心。”他忙道,“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殿下已经和公主说过那指婚不作数,公主也说了大家嫁娶自由,不必盯着指婚不放,殿下这才允她留在河西。殿下对娘子的心日月可鉴,娘子莫不要误会才是。”
  晚云想到方才茀雅提到裴渊时的神色,心中苦笑。
  可那是当初,人家现在未必这么想了。
  裴渊这祸水。
  “知道了。”她对陈录道。
  陈录见她神色平静,长吁了一口气:“那娘子不生气了吧?公主脾性就是如此,说话直来直去,难免无礼些,娘子莫放在心上。”
  “我其实那般小气之人。”晚云笑了笑,道,”人可打发回去了?“
  ”还不曾。“陈录无奈道:”公主一心要见殿下,硬要等等看,看殿下是否真的没回来。“
  晚云不打算多理会此事,让他早点回屋歇息,自己也回房小憩片刻。
  待下午醒来时,晚云出去外院走动,经过内院大门,发现茀雅竟真的守在门外,坐在台阶上,头一点一点的,竟然睡着了。两个仆人只守在旁边,仿佛已经司空见惯。
  晚云用眼神向护门相询,护门也无奈地耸耸肩。
  她再看向茀雅,有些错愕。
  *
  五日后,晚云随陈录达到凉州和金城关之间的广武城。
  城守早得了音信,将晚云安置在官署的后院里,并备下热汤和饭菜,让晚云早些休息。
  可晚云倚在床上,没有一丝睡意。
  过了一阵,她隐约听见院外响起马蹄声,连忙起身。
  她披上狐裘,打开门,走出廊下。
  才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怎出来了?”裴渊风尘仆仆,穿过回廊,走到了她的面前。
  “听到动静便出来看看,”晚云露出笑意,道,“我想着应该是你,果然就是。”
  那声音很轻,裴渊看着她,眉宇间神色温和。
  晚云拉过他的手,果不其然,上面冰冰的。
  “屋子里生了火,”她忙道,“进去说话。”说罢,她拉着裴渊走进门去。
  屋子里果然温暖得很,红泥小炉上放着一把铜壶,能闻到里面的茶香。
  晚云替裴渊将裘皮大氅宽下来,挂在屏风上,转头,却见裴渊没有坐下,只站在原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问。
  “你变了一些。”裴渊道。
  晚云不解:“我哪里变了。”
  “从前你见了我,总要先跑过来抱我。”裴渊道,“不像现在这样冷漠。”
  他声音低低的,黝黑的双眸映着烛光,竟然显得颇是无辜。
  晚云不由有些啼笑皆非。
  三年。
  他们突然相见,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乎有什么变了。
  比如,晚云已经学会了做事前计算周祥,不向任何人撒娇。
  而裴渊,学会了装可怜。
  心头变得柔软下来,晚云走过去,伸出双手。而后,抱着他,将头埋在他怀里。
  裴渊随即伸出手臂,将她环住,过了一会,却将她抱起离地。
  晚云轻呼一声。
  却听裴渊的声音不满:“怎比从前轻了这么多?日后,你一日四顿,我顿顿都要盯着你,一个月之内给我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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