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婚宠 第8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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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周五了,早晨六点。
  查房的医生穿着无菌服进来,发现她睁着灰白颓然的双眼。好像醒了一会儿了,小姑娘身上插满了管子,额头脸上都有伤,后脑勺还剃了光头。
  她脸白如纸,一双茶色的瞳眸盯着查房医生瞧,眼白凝固着淤血块。
  医生怔愣,惊得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进来时心情凝重,专家组对顾太太能不能醒来,或者说还能支撑几天都持保留态度,面上不说,内心都诚惶诚恐,害怕顾太太一个不小心数值就为0了。
  万万没想到,人居然醒了!
  看着顾太太眨眼,一个动作像是被按了减速,费力极了。医生满心欢喜,连忙记录了各项数值,悬着的心终于松了口气。
  氧气罩下,一层白雾凝结,如同干枯玫瑰花瓣似的唇轻轻翕动,姜暖茫然望向眼前灰白模糊的人影,头又昏又疼,胳膊想抬却抬不动,每一根骨头都是麻木的,失去了知觉般。
  医生俯身,戴着口罩和头套,她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顾太太在说什么,喘着粗气,呼呼的声音。
  她不知道顾太太能否听见,温柔激动地安慰道:“顾太太您别担心,您的亲人都在外面,等您情况稳定后,他们就能来探望你了,您一定会没事的。”
  说完,她离开了重症监护室,带着这个好消息去了宋主任的办公室。看上去老了十几岁的宋主任一听说顾太太睁眼了,脸上颓丧散去,容光焕发,赶紧站起身往外走。
  为了顾太太这事,隔壁省的黎院长、邱院长、就连军区总医院的专家都赶了过来,这两天,市中心医院不停地进人,来得专家比开医学会谈还要正式。
  就一个要求,千万不能让顾太太在檀溟市断气,这是上面下达的死命令。
  不容易,不容易!
  姜暖只醒了一会儿便又昏睡了过去。
  即便如此,对承接重担的专家团队而言也是莫大的好消息。从几百米的山崖掉下去,顺着暴雨冲到河下游,在他们看来,能恢复生命体征简直是个奇迹,从阎王爷手里抢了一条命回来!
  顾淮左周四从医院出来就去了黎华寺里,之前和姜暖去过的寺庙。
  他曾因不信神佛不曾许愿,没想到也才十天不到,又重新回到了这里。
  在后院静修的禅院里手抄《地藏菩萨本愿经》、《金刚经》,天还没亮就开始抄,月上中庭了还在抄,每天睡不了几个小时,手上发酸发沉还是握着笔杆,放下身段和偏见,虔诚地誊抄。
  直到姜暖彻底醒来,转入了高级领导病房的那天,上山还愿。
  他想,不是不信神佛,是因为俗望才生出了念想。
  在他能力范围之外的,无法掌控的生死面前,为了念念,是神是鬼他都愿意去求上一求。
  —
  从icu转入领导病房的第一天,也是一周后了。
  顾淮左住医院陪护,岑莫将准备好的行李送来。
  大多数时候,姜暖都是颓然睁眼,脑袋迷迷糊糊的,白着一张雪色的小脸,没什么精神。她身体也不能移动,只能眨巴眨巴眼,望着人影方向,朝他艰难的笑笑,艰难地说说话。
  她看不太清,只知道是个模糊的影儿在面前,但房间里有一股区别于白合花香、消毒水味道的雪松冷香。她曾窝在顾淮左肩颈上,贪婪地嗅过,令人沉迷的亲昵。
  医生说她颅内的淤血块压到了视神经,这才导致了视线下降,是正常现象,差不多一个月就能自我吸收,恢复视力了。
  看不见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孤独和不安的情绪会无限放大,姜暖也怕。她怕打针,身上也还插着好几根管子。
  但更怕自己会不会突然病情恶化,直接人没了。
  她还没等到付嫣结婚生子,还没看见慕歌事业有成,还没将关于青春的剧本拍成电影,还没…还没和爱的人白头偕老。
  年纪轻轻,怎么能死?
  从山上摔下去的时候,她拼尽全力去抓、去够一些能抓住的东西……满脑子都是顾淮左,好像除了他,自己和这个世界再没有别的挂钩了。短短地十几秒,她不停地祈求,求神求佛,求求你们,我不想死,不想死。
  她一觉睡到了傍晚,还不见醒来。
  顾淮左在后面客厅的工作区域忙完业务上的事,便坐回病床边,看着床上的小姑娘,单纯地凝望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动作,或皱眉,或扁嘴,他的心跟着时间的分分秒秒抽疼。
  小姑娘脸上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羸弱,粉嫩嫩的唇瓣变得透明而干涸。
  他拿棉签蘸水涂在她干裂的唇瓣上,温柔细致,眼中的疼惜与怜爱交织在了一起。
  姜暖在睡梦中张了张口,稚气地抿了抿唇,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沾了水的唇。
  他无声一笑,念念是渴了。
  被他闹腾了会,姜暖没多久便醒了。
  除去了消毒水的味道,她又闻到了新鲜的白合香,很舒服,是他带来的吧。
  换了一杯温水,他用小勺慢慢喂给她,不疾不徐的。
  姜暖喝了小半杯,声音虚弱:“头晕晕的,我睡了几天了?”
  他说,“今天是第九天,周四下午,六点四十三。”
  她脑袋没办法大幅度转动,眨了眨眼,眸子极力往窗户方向望,“外面呢,天快黑了吗?”
  “嗯,已经暗下来了。”
  姜暖笑了笑,放床上的小手抓着被他轻轻地抓住,摸到他手指上的戒指,是凉的。
  她说,“我只知道一直睡觉,睡了不知道多久,才搬到这边,能够跟你说话。”
  她说的是在icu的时候,家属进去也不能超过两小时,而且那时姜暖身体比较弱,一来失血过多,二来打了镇静,容易昏睡。
  她轻轻偏偏头,对着黑影的方向弯弯嘴角,“但是我听见了,你在跟我说话。我就想,才和你过了几天好日子,怎么能不甘心的走了呢。”
  不敢用力去握她的手,太脆弱了,她身上全是伤口,想抱她一下都是奢望。顾淮左俯身在她额头落下轻柔的吻,唯恐触碰到她额头的纱布,情绪紧绷着,对她醒来的欢喜与心疼。
  “念念,以后再也不会了。”
  姜暖动不了,由着他光洁温凉的额头靠着自己,呼吸轻微碰撞,交织间能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她忍不住又吸了好几口,心旷神怡。
  她刚想问‘淮左,你身上好香呀’时,脸上突然被雨水碰了下,感受到脸上的湿润,是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脸颊,她愣了片刻。
  眨了眨眼,姜暖想用力冲破蒙在眼前的雾,不管她怎么费力都是徒劳,依旧看不清男人的五官、看不清他的情绪。
  灯光朦胧,视线模糊。
  一点一滴地往下落。
  她很清楚这个时候不应该逞强抬起手,且不说骨折,光是针头回血都令她胆战心惊的了。可姜暖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咬牙抬起了木乃伊似的胳膊,僵硬的手在空中摩挲,碰到了他的脖子,缓缓往上抱住了他的脸。
  声音充满了病弱的无力,兵荒马乱地安慰他,她说,“不要难过,不要难过好不好?我啊,真的很开心,自己能醒来。那么高摔下来,要是就这么走了,我才是舍不得啊,还没好好爱你,我怎敢先离去。”
  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哽咽住了,眼眶酸涩热烫,泪水从眼角滚落下去,扁了扁嘴,压不住激动又害怕的情绪,胸口剧烈的起伏,撕扯伤口。
  顾淮左满心热忱,来不及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将她的胳膊放了回去,输液管中有些回血是小事,担心碰到了伤口。长眉轻蹙,声音低沉泛着些微低哑,“别乱动。”
  手指温柔地拂去她眼角滚烫的泪水,他没再说话,心疼和恐惧也是不能言明的情绪。
  姜暖都不用去看,稍稍别过目光,脸颊枕在他柔软宽大的掌心上,“淮左,谢谢你。这二十多年来,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左手被她枕着,右手轻轻捧住她的侧脸,他无声轻笑了下,眼中清明纯澈,只说了简单的一句,无限宠溺。
  “傻念念。”
  你是我铭刻在灵魂深处的责任,滚滚灼烫。
  这一生,我都以你为光,人间理想。
  因为你,我想成为更好的人。
  第61章 .成为顾太太的第六十一天鱼汤(捉虫修……
  061.
  又过了几日,医生交待,姜暖已经可以吃流食,多喝海鲜汤、鱼汤。
  每天一到饭点,她总能喝到不同的汤,味道很淡,不是檀溟这边的手艺。
  隔天一早,顾淮左刚洗漱完出来,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姜暖视力还没恢复,不方便见外人。再接待过一次薛遇周阳他们后,剧组的人一概不见,安心静养。
  李青容一身优雅的白色套装站在门外,秘书手中拎着简单大方的食盒跟在身侧。
  她朝儿子淡笑,“起了吗?”
  “还没,还在睡。”顾淮左身体朝旁边让了让,示意母亲进来,“以后这种事交给岑莫就好,您不需要亲自来一趟。”
  李青容淡扫峨眉,笑而不答,从秘书手中接过食盒后往里走了几步,看向病床中躺着的姜家丫头。
  浓密纤长的睫毛安静地搭在下眼睑上,自然微翘,细挺的鼻尖俏丽可爱,微嘟着嘴,梦里都像是在跟谁赌气似的。
  好在脸上的口子都已经结痂了,睡觉也能歪着脑袋了,看样子好了不少。李青容算是彻底放下心来,轻声道:“这回是受苦了,好在人没事。”
  顾淮左去了卧室后面的客厅,待她跟着在沙发旁坐下后,他倒了杯水放到母亲桌前。
  客厅与卧室有半面木质橱架隔开,上面摆放有绿植藤萝。客厅窗帘半开,清风吹入,怡然舒畅。
  李青容年近五十,墨眉褐瞳,肤白无痕,除去眼角一两根细纹,她保养的十分精致,看上去三十四五,一双手和二十多岁的女人一样细嫩,美丽而端庄。
  她端起水杯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抽时间,你要回朔津一趟。”
  顾淮左起身,走到窗边站立,没说话。
  李青容继续说,“这次欧洲业务开展的很顺利,奥地利和瑞士的基站承包合同是连你父亲都没料想到的,不过你父亲和爷爷都因为你没能参加后面两轮会议表示遗憾。法国电信部门在后两轮换下了希洛克,关于合作完全可以继续——”
  “母亲。”他侧转身,手插在兜里,回头看向端坐舒雅的妇人,音色冷淡。“顾家的事,只要顾家需要我,我都会负责地完成好。”
  后话他没说,点到即止。
  李青容了然,这潜台词也太明显了:公司的事他心里有数不需要家里老干部们操心,至于顾家之外的事,那更是免谈。
  将来家族都是要交到儿子手里的,就算两老不能接受姜家丫头,也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打从心底说,李青容也是不能接受姜家丫头和自己儿子混到一起,更遑论领证。毕竟姜家丫头跟了顾绝两年多,差点都要成为自己的妯娌,弟妹嫂子相称了。
  暗自叹了口气,李青容转移了话题,聊到昨晚顾建华电话里提的事,她朝病床边看了眼,见床上小姑娘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没有醒来。
  稍放轻了声音,她开口询问,“之前爷爷跟你谈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窗外是个晴天。顾淮左舌尖顶着上颚,下颌线利落漂亮,他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了抬眼,鸦青色的睫毛扇开般,落出冷漠无情的黑瞳。
  他想起周南水开宴那晚的慈善拍卖会,那尊金丝雀的竞拍品,谁送来的?
  周南水说并不知情,确实如此。拍卖会的负责人也一样,那是谁敢把姜暖的事摆到台面上来说?
  顾绝是没这个本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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