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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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我没想瞒你……”平日里宋长平话不多,可是关键时刻绝对舌灿莲花。此刻却只能恨自己嘴笨,连个小娘子都哄不好。
  从前他还笑话林轻南是二愣子呢,这会自己看不去,不也是像头笨驴!?
  他娘的!
  长平音刚落,云欢提了眉走近了一步,“不想瞒我?不想瞒我你干嘛怕石头放我进那屋?不想瞒我你干嘛方才还凶我?对,你还凶我!我才进门啊,这就摆了脸子给我看,我,我……”
  云欢提步要走,宋长平赶忙拦着,放平了语气道:“我就是怕吓着你。原本想治好了再娶你过门,省得你担惊受怕。我也没想到,老太太定婚期定地这样着急。”
  “我就这般不经吓?在你眼底,我到底是什么样子?”云欢抹了一把泪,怒道:“是不是就你那个没娶上的妾氏经得住吓?好,我去唤她来!”
  “呸呸呸。哪里来的妾氏!那只是不相干的人。你不用放在心上!”宋长平这会舌头不打卷了,头也不晕了。云欢哭得泪眼花花的,像一个拳头捶在他的心上。再提到“妾氏”两个字,他越发清醒了:这是原则问题,绝对不能动摇!
  他赶忙赌咒发誓,发了力将云欢往怀里拉。哪知云欢是软硬不吃,抹了泪骂道:“骗子。进门第一天,你就这般欺负我!我是你娘子,你还总想着瞒着我这,瞒着我那。这会是被我发现了这一桩,余下的,可不知还有多少!”云欢狠狠丢下几句话,掀了帘子喊道:“石头,进去伺候你家爷!”
  长平还要追,怎奈头一晃,险些踉跄。再要追时,云欢已经走远了。
  “奶奶像是真生气了!”石头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长平一巴掌呼在他后脑勺上,“爷也看出来了!给我追去看看,奶奶这是要去哪儿呢!”
  他倒想追呢,腿这会是真没力气。
  长平一生之中第一次感觉自己手足无措,前几次看云欢可都是言笑晏晏,或恼或羞,这会总算见着她怒了。可今日才是成亲第二日啊。
  平日自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宋大少爷,第一次深深思索:是不是自己真的做的太过分了?
  石头脚下抹油一般冲了出去,片刻后又气喘吁吁地跑回来,笑道:“爷放心,奶奶没去哪儿。倒是去了厨房,给爷打点晚膳去了。奶奶还是把爷放在心上滴!”
  长平总算松了一口气,赶忙让石头伺候他换衣服:不论他在哄女人上在行不在行,哄,就对了!
  云欢出了偏远的门,拿了帕子便擦泪,原先看着伤心欲绝,走出没多远,嘴角的笑意却飞扬起来。
  昨儿宋长平不是嚣张地紧么?今儿好不容易抓着他的错处,这么好的机会,她哪里能放过?
  平日看他精明,几番战她都落了下风,方才看他结结巴巴,她心里真是乐啊!
  敢给她摆脸子看?她向云欢好歹活了两世!
  从前她见过了不少夫妻,那些夫人有时会同她聊起夫妻相处之道,她就记得其中一个说过,夫妻相处,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但大体上,两者势必要势均力敌,这场大戏才能好看,才能唱一辈子。
  想到这,云欢渐渐收回笑意:乐归乐,方才长平着急的模样她可全看在眼里呢。面色苍白还想追出来,她险些就心软回头去搀他,最后还是狠狠心走了。
  她只是想让他知道,二人既是夫妻,便该坦诚相待,夫妻一心,齐力才能断金。
  新妇进门,她已经给了个下马威,既然已经打了个巴掌,就要给个甜枣,再揉揉他的脸……
  长平泡药浴时,她私下问过石头,石头虽然说的含糊,她也猜到八九不离十。这位大少爷,嘴可刁得很。吃什么都讲究,光是厨娘都换了好几拨了。不吃甜食,不吃酸辣,不喜青菜,坚决不碰鱼。若是菜不合胃口,他是宁肯挨饿都不肯碰。
  石头叽叽咕咕说了小半晌,又说了好些,云欢听着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听说挑食的,还没听过这么挑食的!
  说爷难伺候,都是给惯出来的。若是放在平日也就罢了,这会子他可是个病人。云欢寻思着要给他做的菜,好多都是他不爱吃的。都说药补不如食补,不吃怎么补?
  方才她抽了个空,去厨房做了道罗勒鸡汤,慢火熬了一个多时辰,鸡汤的香味伴着罗勒的药香,她未走到厨房便闻到了。若是长平喜欢吃便最好,这罗勒鸡汤有芳香健胃、祛风止痛、行血活血的功效。
  若是他不喜欢吃……她总有法子让他吃进去的!
  还有另外几道菜,也等着她料理。
  云欢往厨房走去,还未挺稳脚步,便听厨房里“砰”地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碎了。
  片刻后,思年黑着脸气冲冲地从厨房里走出来,见了云欢,行了礼便低头站在一旁不说话。
  “你这是同谁闹脾气呢!”思年同思华全是从前云欢身边的丫鬟,行事虽不如思华稳重。可性子一向活泼,讨人喜欢。
  方才让她在厨房帮忙的,这会是怎么了?
  “小姐还是让我回咱府里去吧。”思年瘪着嘴,气呼呼道:“我在这,憋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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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鱼蒙
  “这话儿是怎么说的?”云欢听地云里雾里。
  好在思华匆匆赶了出来,行了礼拉了思年,道:“在小姐跟前可不许说气话!”
  “我哪儿说气话了。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思年一激动,指着厨房说不出话来。
  思华按下她的手,对云欢低声道:“小姐让准备食材,奴婢们就备下了。可奴婢刚刚离开厨房没多久,回来时,东西却都被挪到了地上。思年气不过去理论,那里头那位主儿非说是大爷交代的,还说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是谁拦着你们?”看思年气成这样,肯定是没少交涉?这可好,她带进府的人,也被立了个下马威!
  “就是那位绿衫姑娘!”思华低声道。
  “什么绿衫绿萝,我看就是两朵绿色的喇叭花——奇葩!”思年恨恨地应了句,又道;“辛辛苦苦备下的东西,她丢在一旁也就罢了,还尽说些让人心里不爽快的话。言语间的意思,就是我和思华姐姐两个出自向府,小门小户地没什么见识,嫌我们在厨房里碍手碍脚……小姐你说,她气人不气人!”
  云欢听“奇葩”二字便噗嗤一笑,摆了摆手道:“得,有什么好别憋屈的。我带你去讨回公道去。”
  正妻难当,上要讨好得了公婆祖母,下要制得了丫鬟小妾。在内要斗得过自己相公,在外还要能经商持家,事事桩桩都是门学问。
  这不,刚进门,就得想着怎么立威!
  云欢暗自叹着,携了思华思年进厨房。厨房里统共的就一个厨娘三个丫鬟,云欢粗粗一看,这会人还都在场,这会见了她,四个人齐刷刷地行了礼。
  领头的厨娘三十上下,进府也不过半年而已,还算是宋长平列为厨娘中,呆的时间比较长的,人看起来很老实的模样。长平带她在院子里溜达时,就见过她,人唤她一声“刘嫂”。
  云欢一眼扫过厨房,果真看到思华思年准备的食材都放在了地上,备好的藕、蒜薹全都搅和在一块,一旁是可怜的几块羊肉。
  厨房的案台上却是规整地放着几道菜,都是配好了材料,锅里还冒着热气,看那样子,似乎是雪梨炒牛肉片,也是道补血益气的菜,对于病后体虚,脾胃虚弱者很有好处。
  看这架势,厨房里这几个人是想另做几道菜,全然没将她这个奶奶放在眼里。
  “刘嫂,这是怎么回事?”云欢也懒得拐弯抹角,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挑眉问道。
  老实巴交的刘嫂身上一抖,侧了头看绿衫,心里道了句苦:这厨房名义上是她做主,实则,她却是来的最晚的。平日里大爷从不爱搭理任何姑娘,唯独见了绿萝绿衫会说上两句话,人人都说大爷院子里的绿萝姑娘有朝一日会飞上枝头,厨房里另外两个丫鬟也几乎以绿萝绿衫为首,便是她这个厨娘也要巴结上两句。
  世事多变,奶奶进了门,按理她该去讨好奶奶的。
  只是平日她拿了绿衫不好好处,不时又受她照顾,方才双方对立时,绿衫更一并担保,若有人问起来全由她担着,她索性冷眼旁观,只按着平日的食谱做菜便是了。
  可奶奶倒好,上来便问她,她可如何回答?
  她只管拿眼瞥绿衫,心里正是焦急时,绿衫笑语盈盈地上前两步,大着胆子道:“是奴婢将那些食材放下去的。这案台小,放不下那么多东西。刘嫂又急着准备晚膳,奴婢便大着胆子将它暂时安置在那了。”
  “宋管家没告诉你,这是我让人备下的?”云欢也不恼,好声好气道。
  “奶奶将将进府里,怕是对情况不大了解。”绿衫笑着指着地上那些东西,“奴婢跟在爷身边将近十年,最是了解爷的习性。藕和蒜薹,爷是从来都不肯吃的。羊肉太膻,爷也不大喜欢。还有那鸡汤,爷最最厌恶鸡汤里加草药,他嫌会有一股怪味儿!”
  几句话,将云欢要做的东西都埋汰了一遍,云欢好整以暇地继续听着,绿衫又道:“大爷身子弱,这会子更挨不得饿。绿衫便备了平日爷爱吃的菜候着。奶奶要做菜给爷吃,是奶奶的一片心意,是以,奴婢又将那些食材暂且安置在那,只等着奶奶来处置。原想寻个机会同奶奶禀告的,只是这会子准备晚膳,一时脱不开身。”
  “照你这么说,倒真是我不分轻重,存了心要让爷吃不下饭了。你一片苦心,衷心为主,说起来,我待爷倒是不如你?”云欢提了眉眼看她,正好瞧见她直勾勾地望着自己,满眼的不屑。
  许是发现她正看着,绿衫赶忙视线一收,半低了身子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为爷着想!”
  “好个不敢!”云欢原本还想好好同她论论理,可就她这个态度,她就算费尽口舌,她只用一个“爷”字搪塞,也就够了。
  她或许无德无能,可厨房却是她的领地,这个丫头今日就敢扔了她的食材,明日还指不定要踩到她的头上去!
  今天若是让她欺负了,往后她还拿什么脸替宋长平打理这个家?
  诚然,绿衫可能是为她的姐姐打抱不平,可是抛开这层关系不说,她才是这家的主母,即便绿萝能进这宋家门,也不过是个妾,也轮不着绿衫这个丫鬟对她指手画脚。。
  “思年,”云欢沉了眸问思年,“咱们向家小门小户,比不上宋府,有这么多的规矩。昨日我命你熟读宋家家法,现下你告诉我,宋家家法里,若是家奴以下犯上,该如何处置?”
  思年上前两步,眼睛只管狠狠地瞪了一眼绿衫,脆生生答道:“回大奶奶话,宋府家规第一百三十一条,有奴婢以下犯上者,轻则或罚跪或掌嘴,重者杖责五十,屡教不改者,乱棍打死也不为过!”
  “乱棍打死?宋府还有这规矩?”云欢又问思华,思华笑道:“咱们向府一向待下人仁慈。可宋府毕竟是大户人家,家规甚严。若是真有以下犯上的奴婢,即便是打死了,官府也不会过问。”
  三人一问一答,刘嫂带着两个年轻的丫鬟身子都快抖成筛子了,饶是绿衫听着也是一惊。
  到底跟在宋长平身边多年,这时候她仍是倔强地应道:“以下犯上的奴婢即便是剜肉割心也不为过。只是奴婢认准了大爷是奴婢唯一的主子,主子交代奴婢,除奴婢和奴婢的姐姐之外,旁人若无主子吩咐,均不得入厨房,更不得碰他膳食半分。奴婢一切遵照大爷吩咐,何错之有!”
  “好好好!”这个丫头不光有一副好相貌,更有一副伶牙俐齿。云欢一时气结:大爷是唯一的主子,那她在这院子里,是算客人还是下人?
  怨不得思年气呢,这丫头说话句句带刺,谁听了不气?
  若是换做从前,云欢早就一巴掌大力摔过去,既解恨又解气。只可惜她这会是新妇,出了一巴掌诚然解气,可传出去却是大大不妙。再加上绿衫这身份,若是她真打过去,岂不是不给宋长平脸面?
  可若是忍?她是能忍,可也没道理让自己憋出内伤吧?
  云欢脸上风云变幻,便是站在一旁的刘嫂也觉察不对,她虽胆小,可也懂得审时度势。
  这位奶奶年纪虽小,可气场决计强。听说从前在府里,也是个刁蛮的主儿。这会脸色变了,可别殃及到她才好。
  她赶忙低着声音呢喃道:“绿衫你这话可说的不对。大爷前几日就嘱咐过咱们,奶奶若是进了府,她就是咱们内院里最紧要的主子,内院一切都由奶奶做主,她说一,咱们便不能说二。往后大爷的一切,也由大奶奶亲自打点,咱们只管做便是了。”
  “你可听到了?”云欢正拿不住她短处,刘嫂一说话,她顿时神色一凛,冷冷笑道:“既然你心里只有爷一位主子,现下我也不难为你。只是你今日这样冲撞我,我也得讨个说法。我这个大奶奶想做饭菜给我相公吃,厨房里的丫头却把我的东西都给丢在了地上,我这就去夫人那问问,是不是这个理!思华,思年,带上她,咱们去夫人那!”
  “凭什么带我去夫人那!”就在思华思年手要触上绿衫的瞬间,她突然站立起来,甩手挡开思华思年,退后了一步,怒视云欢道:“今日一早是奴婢冲撞了奶奶,可奴婢也是无计可施,才向奶奶求助。我姐姐诚然险些成了爷的妾氏,可到底也只是‘险些成为’,现下她还病在床上,不能威胁到奶奶一分一毫。奶奶怎能因为她,迁怒于我?奶奶这般假公济私,奴婢不服!”
  云欢一时愣住那: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怎么说着话就转到了她姐姐头上了?
  “姐姐不过是个病人,奶奶为何就容不下她!”绿萝继续控诉着。
  云欢一头雾水,见刘嫂和其他两个下人都若有所思地望着自己,她正要发问,眼角却是瞥到厨房门口闪过的一丝红袍。
  好,好得紧!
  她说怎么这戏突然就换了路子,敢情是因为正主到了。
  她还以为自己是个看戏的,原来,她不小心也被哄着免费跑了一回龙套!
  作者有话要说:好一朵没力的奇葩花~~~好一朵没力的奇葩花~~~哦哦哦,菌中~绿花~~
  第32章 鱼蒙
  也不知宋长平在外头站了多久!还想躲着看戏,撇清干系?没门儿!
  云欢暗自握了握小拳头,纯当没看到那红袍,扭头颇为茫然地看着绿柳,“啊,你姐姐?姓什么,叫什么?还病了?什么病?打紧么?”
  她再转头看思华:“她姐姐在府里,你认得么?”
  思华心里忍着笑,跟着茫然地摇头,“奴婢刚过府,哪里知道什么姐姐不姐姐的。”
  刘嫂一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是了。刚过门的奶奶,哪里能认全人?绿柳想要泼这盆“妒妇”的脏水,委实也太早了些。
  这就好比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没让人家下不来台,她自己却成了跳梁的小丑。
  绿柳当下脸绿了又绿,云欢又瞪大了眼睛,更加惊讶,“你姐姐要当爷的小妾啊!爷怎么没跟我提过?我当真不知道!”
  思年见机在一旁同思华低声细语,声音不大,却是正好传入绿柳的耳朵里:“丫鬟的姐姐也是个丫鬟吧。别是自己爬了咱们大爷的床?啧啧……”
  绿柳的脸由绿转黑,一时语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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