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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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璟一愣,尚未发觉自己两手正紧紧地抓着尹秋,她恍惚间回了点神,缓缓松开了手。
  抱歉。
  发觉她脸色不好,尹秋坐直了身子,问: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孟璟换了口气,没有与尹秋对视,她垂着头,轻言细语地说:没有。
  视线太过模糊,尹秋不太能看得清她的神情,当下便也没有在意,瞥见那两名女弟子终于推开门离开了汤房,尹秋长叹一声,如释重负道:可算走了,憋死我了都,她赶紧将柜门掀开,手脚并用地往外爬,快出来罢,早点回去了,省得待会儿又出什么意外。
  孟璟看着她的动作,却没有很快跟上,只是一动不动地唤了她一声:尹秋。
  听到呼唤,尹秋爬到一半便停了下来,回眸道:怎么了?
  孟璟嗫嚅一阵,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可她最终却只是轻轻摇了下头:没怎么,走罢
  尹秋看了她两眼,不明白孟璟为何突然之间变得心事重重,但她既然不愿说,尹秋也就不多问,两人相继从柜子里出来,复又小心谨慎地行去了汤房大门。
  那两名女弟子此刻还穿梭于走廊之上,尹秋没急着走,缩在门边静静看着她们的背影,等人彻底消失在视线尽头后,尹秋才行出门去,对孟璟说:已经很晚了,不能再耽搁了,快些回房罢。
  相比起来时的谨慎,尹秋现下反倒胆子大了些,她贴着墙壁而走,将孟璟送到了院门口,不厌其烦地叮嘱:你路上慢点,别被人瞧见了。
  孟璟心不在焉的,只是囫囵应着。
  尹秋见她不在状态,又不知该怎么开导,只得又说了两句关怀的话便转身走了,孟璟定在原地,目送着尹秋离去,几度想要开口叫住她,却又迟迟没能发出声音。
  许久,她才一脸凝重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女院。
  经过先前那番插曲,这时候已是快到子时尾端了,尹秋快步朝弟子房行去,路过窗外时,忽然瞧见那上头挂着的竹枝不见了。
  尹秋眼睛一亮,赶紧绕过廊角回了房,可推门一看,屋里却是冷冷清清,半个人影也无。
  怎么没人?
  尹秋在房里转了一圈,又将头探出窗外瞧了瞧,却没见得哪里有公子梵的身影。
  那竹枝挂了好些天也没人取,除了公子梵,应当不会有别人拿走。
  可他既然来了,又怎么没在房里等她?
  尹秋心下疑惑,便也只能躺去榻上等着,可过了许久也不见公子梵来,尹秋渐渐来了瞌睡,想着他见了竹枝就该知道自己的用意,迟早还会来的,尹秋便不等了,盖好被子在风声中渐渐沉睡了过去。
  原本已经料定公子梵今晚不会现身,可没想到夜半时分,窗户还是传来了熟悉的敲打声,尹秋一瞬被惊醒,起身一看,公子梵一如往常那般立在窗外,手里还捏着几个石子儿。
  尹秋喜出望外,赶紧披好衣裳下了榻,给公子梵开了门。
  还以为你不来了,快进来。
  月上中天,满院都笼罩在一片冷寂的月光之中,公子梵拢了拢宽大的袖袍,行到桌边坐下时,自袖袋中取了根竹枝放在桌面。
  近来谷里事情多,我不太能脱身,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他这话倒是把尹秋给问懵了:我找你我当然要找你了,说好年后教我轻功的,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了?忙什么呢?
  公子梵笑了笑:你难道猜不出来我在忙什么?
  自从当日在紫薇教匆匆见过他一面后,尹秋就一直想当面跟他聊聊,便问道: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紫薇教起火那晚,是你亲自带人去的罢?
  公子梵略略颔首,拎起茶壶晃了晃,倒了杯冷茶,说:是我,他瞧了尹秋一眼,为了救你,如今我已经暴露了,谷里还损失了不少孩儿们,你要怎么报答我?
  这回尹秋能顺利被满江雪救回来,公子梵的确是帮了大忙,尹秋说: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公子梵打量她片刻,隐在面具之下的眼眸闪过几分意味不明的神色,他浅笑着道:
  你如果真想报答我,八月新弟子大会,你便不要拿第一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带着红包来了。
  老规矩哦,零点前留评的小天使都有。
  发红包会上瘾是真的。
  然后,再更两章就是新弟子大会啦,到时候第一卷结束,第二卷开始秋秋就长大惹。
  也就可以谈恋爱惹。
  第73章
  窗还开着,一阵冷风倏然灌进房中,吹的尹秋一个激灵。
  不让我拿第一名尹秋始料未及,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为什么?
  公子梵搁了茶杯,手指在那杯沿摩挲着,说:你若拿了第一名,就得拜谢宜君为师,明光殿可不比新弟子院,我可不好夜夜都在谢宜君眼皮底下来找你。
  尹秋呆了呆,面露茫然道:可你之前不还支持我拜掌门为师吗?怎么现在突然就改主意了?
  我可从未说过要让你拜谢宜君为师,公子梵说,我主动教你功夫,从始至终也只是为了让你有自保的能力,总而言之,你拜谁为师都好,就是不能去明光殿,你若成了掌门之徒,那你我之间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尹秋沉默须臾,皱眉道:可不去明光殿,我就只能去别的峰脉,你知道的,师叔从来都不肯收徒,即便是我她也铁了心不松口,而每个峰脉的新弟子都必然会下山历练,这么一来,我不就离师叔很远了吗?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尽可能离师叔近一点的。
  须知新弟子一旦下山历练,熟悉了各大州城的事宜,就大概率不会再返回云华宫,能被重新调回宫里的弟子那都是在山下待了好几年的,今年满江雪倒是吩咐陆怀薇调了一批回来,可那也只是因为宫里留守的弟子不多罢了,谁知道尹秋下了山,又能不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被召回来?
  更何况尹秋从最开始的目标就是拿到新弟子大会第一名,她想和满江雪日日都能相见,就唯有这一条路可行,可公子梵现在却要她认输,开什么玩笑?
  便听公子梵笑道:你果真觉得满江雪会眼睁睁看着你被送下山?
  尹秋愣了愣,不明所以道:什么意思?
  谢宜君诚然是位好掌门,但她不会是一个好师父,公子梵说,论起武艺,她向来都是同门之中最弱的一个,甚至还比不上那温朝雨,你跟着她学不了什么本事,不信你可以看看叶芝兰,她虽是宫门大师姐,剑术却比不上季晚疏一半好,也只是胜在心性沉稳,适合做事罢了,谢宜君虽然对她有栽培之心,却没能教得了她好的武艺,而你的几位师叔之中,也只有满江雪是真正的功夫好,连你娘都比不过她,你娘只是美名在外,满江雪为人低调,实力却是深不可测。
  尹秋敛了敛眸子,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与其拜掌门为师,倒不如拜在别峰长老座下?
  公子梵说:正是如此,云华宫各峰长老可不比谢宜君差了去,她的优势只是在于她是老掌门之徒,有继任掌门的优先权,要真说到武艺方面,她诚然不是什么高手。
  尹秋听明白了,可还是打消不了心中的顾虑,又不知该怎么办,只得沉默下来。
  这回你被温朝雨劫去紫薇教,该是也明白了武艺傍身的重要性,见尹秋噤声不语,公子梵又道,连季晚疏那样的首席大弟子都抵挡不了南宫悯,回来便开始闭关练武,更何况你?往后若是再出什么意外,你总不能次次都盼着旁人搭救,靠人不如靠己,你自己若能学得一身好武艺,比依赖任何人都要好。
  他这话倒是说到尹秋心坎儿上了。
  此次紫薇教一行,尹秋的确深深体会到了有一身好功夫是多么重要,公子梵能在南宫悯面前随意走动,无非就是因他武艺高强不怕南宫悯,满江雪亦然,那紫衣女子也是如此,反观季晚疏虽然自来便被人称为剑术天才,她也不惧南宫悯,可在绝对的实力压制下,再是无所畏惧也只是徒劳罢了,打不过,没有还手之力,就只能任人宰割。
  南宫悯太过捉摸不透,她表面对尹秋百依百顺,其实也不过是利用她而已,她若真像她说的那样是为完成尹宣的嘱托要好好照料尹秋,便不该那么轻易地放尹秋离开,甚至连追回她的举动都无,可见南宫悯只是在骗尹秋,虽然目前还不知她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尹秋已能看出来,南宫悯并未真的将她当做侄女对待,她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棋子是什么?有用便留,无用便弃,倘若哪天尹秋失去了本就不多的价值,南宫悯随时都能对她痛下杀手,若真等到那一天,假如满江雪来不及救她,尹秋就只能丢了性命。
  暗暗在心中思索着利害关系,许久,尹秋才开口说:可师叔也想我赢的
  那是因为她没有想过要收你为徒,公子梵说,她并不在意你到底拜谁为师,但你自己不能不为前路考量。
  尹秋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可可我还是不想离开师叔,也不想下山。
  公子梵说:那你就不想赌一把?
  尹秋抬了眼,眸光透着迷惘:赌什么?
  公子梵微微一笑:就赌满江雪到底会不会把你要到身边。
  一旦你没有拿到新弟子大会第一名,谢宜君便要收另外的人为徒,公子梵接着说,到了那时,各峰长老就会挑选剩下的好苗子,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满江雪有没有可能与众位长老抢你么?
  听他此言,尹秋先是一愣,随后又不自觉露出喜意:你是说,师叔还是有可能收我为徒的?
  公子梵说:她会不会收你为徒我猜不准,不过我能确定,她极有可能会让你留在惊月峰。
  尹秋一扫先前的沉郁,追问道:你怎么就能确定?
  因为你是曼冬的女儿,公子梵沉稳道,你别忘了,当初你还在桑榆山时,满江雪可是亲自冒着大雪去接你的,说来倒是惭愧,就连我当初听闻你的踪迹,也只是派了一队手下去寻你,并未亲自到场。
  回想起那个雪天,回想起与满江雪初见时的情景,尹秋抿嘴笑了笑:师叔很在意我,她对我也很好,而且她一直都知道我想跟着她,可能就像你说的,我若能成为掌门的关门弟子,师叔当然会很放心,但我要是没拿到第一名,师叔未尝不会为我着想,保不齐她就真的把我留在身边了。
  公子梵瞧着她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你现在觉得,我要你输掉新弟子大会,是不是个好主意?
  尹秋豁然开朗,宛如拨云见月一般,喜不自胜道:当然是了!她兴奋地从木椅上跳起来,兴高采烈道,我的确有必要赌一把,我就不信师叔真的那么狠心要把我推给别人,也不信她真的就不想管我,倘使届时她仍旧不肯要我,那我就缠着她,缠到她答应我为止!
  说完这话,尹秋又看向公子梵道:可我要是去了惊月峰,你岂不是更不能来找我了?师叔比掌门要厉害多了,她肯定会发现的。
  公子梵捏着茶杯转了转,闻言轻笑一声:这倒是无妨,有了满江雪,你也就不再需要我了。
  尹秋不由地收敛了几分笑意,说: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再见面了?
  公子梵看着她,轻轻嗯了一声。
  相识以来,尹秋在云华宫的日子,有一大半都在跟着公子梵练剑,她能在启蒙晚的情况下与傅湘打成平手,很大部分功劳都要算在公子梵头上,是他的悉心指点与教导,才能让尹秋在短短时日里进步飞快。
  虽说两人每每碰了面都只是埋头苦练,并未有过多的交流,但无形之中,尹秋早已习惯了他的存在,这下得知新弟子大会结束后他有可能不再来了,尹秋很难不感到失落。
  许是看出尹秋表情微变,公子梵笑道:怎么,还舍不得我了?
  尹秋看了看他,嗫嚅道:当然会舍不得了
  听她如是说来,公子梵面露欣慰,叹口气说:人总是要经历分别的,没有谁会一直陪着谁,我当年没有保护好曼冬,这是我一生的遗憾,如今看着你日渐长大,也算弥补了一些缺憾,让你跟着谢宜君我确实觉得可惜,可要是满江雪就另当别论了,眼下开了春,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在新弟子大会之前,我仍旧会继续教你习武,至于之后的事,之后再说罢。
  尹秋听得一阵怅惘,忍不住靠近公子梵几步,说:那我该怎么称呼你?你说过,你不算是我的师父,可你好歹教了我功夫,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总得对你有个尊称罢?
  月光中掺了几缕凉风,吹动了公子梵宽大的袖袍,他隐在面具之下的面容模糊不清,可一双眼眸却是亮如星辰,含着浓浓的温情。
  他注视尹秋良久,最后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你若真是有心,不妨叫我一声义父。
  连日来的阴云总算散了,万里长空碧蓝如洗,太阳挂了起来,洒下一片耀眼的金光,照暖了春日。
  院儿里的桃树这阵子都冒出了花骨朵,花还未开,花香就隐隐约约浮了过来,孟璟独自坐在那桃树底下读了会儿书,被日光晒得昏昏欲睡,她抬起头来,正好瞥见尹秋提着剑从大门行了出来。
  孟璟看了眼天色,这时候午时还没过,多数弟子刚吃完饭回了房休息,看尹秋这样子,估计是要到练武场练剑去。
  孟璟本想主动打个招呼,然而还没开口便见傅湘也紧跟着闯入了视线之中,她快步追上尹秋,满面笑容地揽过了尹秋的肩,两人有说有笑,一齐朝这处来了。
  见了傅湘,孟璟顿时生出几分不悦,她想趁这两人没瞧见她之前悄然离去,转身之际却听尹秋喊道:孟璟!
  孟璟脚步一顿,只得回了头。
  你跑什么?尹秋大踏步迎上来,脸上带着笑。
  没跑。孟璟握着书册,只将目光落在尹秋身上。
  我们要去练武场练剑,尹秋说,你左右无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晒晒太阳也好。
  孟璟迟疑了一下,拒绝了尹秋的邀请: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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