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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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江雪收回了视线,作势要往马车那处去,说:没什么。
  温朝雨瞧着她的背影,喊道:你这人就是装得正经,实际心里闷着坏,有什么话直说不行?
  满江雪面无表情地侧过脸,冲她抬了抬下巴,说:你二人都不爱用胭脂水粉,小秋倒是有两盒,待会儿去沉星殿拿来,遮一遮。
  遮一遮?温朝雨一头雾水,遮什么?
  季晚疏也觉得莫名其妙,扭头一看,这才发现温朝雨脖间到处都是红印。先前没发觉,这宫门口山风大,把温朝雨的头发都吹到了脑后,那些被咬过的痕迹也就十分清晰。
  季晚疏眼皮一跳,顺手拉着温朝雨的衣领提了提,温朝雨见她这举动,转瞬就明白过来了。
  早去早回,温朝雨绷着脸皮,仿佛没事人一般看着满江雪,就不送你下山了。
  满江雪神色自若地入了马车,什么话也没说,白灵飞身落去了马背,冲季晚疏和温朝雨点头示意,便就带着弟子们顺着山道下了山去。
  苍州与姚定城虽是同一个方向,却并不算十分顺路,但因着段宁的缘故,白灵还是征求了满江雪的同意,多绕了一日的路特意将她送回了姚定城。
  几日后,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段宁已经拆了绷带,冲满江雪和白灵等人道谢告别,之后便独自进了城往段家行去。
  她不在的这段日子,倒也没忘给家里送信,守门的小厮见得段宁回来,纷纷喜出望外,对她嘘寒问暖,尤为关心。
  段宁一一应了,正要去找段老爷问个安,却是才进门便听身后来了什么人,问道:劳驾诸位,敢问此处可是段家府宅?
  正是,不知阁下为何事前来?一名小厮道。
  那人笑了笑,命手下捧来一个雕花木匣,说:在下是九仙堂弟子,特奉堂主之命前来叨扰,这是我家堂主交代务必要呈给你家小姐的东西,还望诸位代为转交。
  段宁得了这话,立即收回脚步又行出门去,道:我人就在这里,是什么东西?
  那人作了一礼,将木匣朝她递来,说:段小姐一看便知。
  段宁使了个眼色,身边小厮赶紧将木匣接过来,打开一看,那里头竟然装着把崭新的精美弯弓。
  弓身似弦月,银光泠泠,形体优美,色泽莹润。弓弦如流星,紧绷笔直,古朴间又透着几分优雅与尊贵。匣子里还配了十来发箭矢,细长锋利,泛着漂亮的寒光弓好,箭也好。
  段宁一愣,呼吸瞬间凝滞,当场魂不守舍地怔在了原地。
  这是我们九仙堂有名的机关大师亲手所造,那人笑道,是外头想买都买不到的宝物,段小姐有幸得了它,可要加倍爱惜,莫要糟蹋了去。
  眼前顿时回放起那个春雨绵绵的夜晚,初次相见的两人在花园里谈笑风生,比试箭术,一见如故。
  我喜欢你这弓,卖了我罢?
  这可不行,你若当真想要,我让师父请人另做一把送你。
  那也行啊!
  心里漫开了一阵难言的痛楚,段宁在那弓箭上头轻轻抚过,眸中渐渐漾开了零星的泪光。
  知道了,她闭上眼,沉沉叹息道,多谢。
  第222章
  苍州春季多雨,山里更是比人间清寒许多,外头的桃红柳绿已开始凋谢,梵心谷里的烂漫春花却开得正好。
  庭外落雨纷纷,天与地都笼罩在一片水幕之中,山谷不见鸟雀,也未有旁人走动,四处都于嘈杂的雨声中显得十分静谧。尹秋裹着公子梵的氅衣,歪在檐下的木椅上观望雨景,公子梵坐在她身边,手里拿着针线和剪刀,正在替她裁制衣裳。
  尹秋此次来时什么也没带,前两天换下来的衣物又都洗了,遇上这两天下了雨一直没干,先前沐了浴才发现没有干净衣裳穿了,又不方便冒着雨叫弟子们送新的来,公子梵只得临时取了套自己的,想看看改制后能不能给尹秋穿一穿。
  落雨天光线不好,屋子里又有些闷热,两个人都坐在廊子里。公子梵摆了张小木桌,点了几盏灯,尹秋坐了半晌有些犯困,打着呵欠问道:好了没,还要多久?
  快了,公子梵埋首,借着灯火缝缝补补,再等一等。
  尹秋见他动作熟练,针线活做得比自己还要好,不由笑道:又会种花,又会煮饭,还会穿针引线,你怎么什么都会?
  昏黄的烛光映在公子梵轮廓分明的面容之上,清贵俊秀间透着温文尔雅。他把多余的布料剪掉,翻来覆去地检查着,说:总不能事事都要旁人代劳,能自己做的就都该学着自己做,如此就算是一个人,也照样能把日子过得好。
  我们夫子说,君子远庖厨,尹秋刻意打趣,看来你不想做君子。
  君子与否,从来不由这些事定论,这话原也不是这么用的,公子梵说,君子也要吃饭穿衣,饭从哪里来?衣又是谁人做?有亲近之人照顾妥当固然是好,却不能将其视为理所当然,更不能以此自恃清高。所谓君子远庖厨,不过是某些好吃懒做之人口中冠冕堂皇的借口,你们夫子误人子弟,叫满江雪把他轰出去。
  尹秋当然知道这话原意何解,只是有心想听听他怎么回答,当下乐不可支,捧腹道:我们夫子要是听见你这么骂他,胡子都要气歪了。
  我非君子,只是个俗人,公子梵也笑,将裁好的衣裳盖在尹秋头上,去试试俗人给你改的衣裳合不合身。
  这衣裳分明是洗过的,很干净,可尹秋还是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她把衣裳从头顶拽下来时,公子梵已经入了灶房,准备生火做晚饭。尹秋回到房里换好了,对着铜镜看了看,宽大的玄袍被改制成了符合她身形的长衫,交领箭袖,腰系玉带,裙摆垂坠而无褶皱,十足的整洁利落。这毕竟是男装,不免少了些女儿家的柔美,多了些少年人的意气,穿在尹秋身上倒是将她衬得神采奕奕,格外好看。
  灶房里渐渐燃起了青烟,雾气顺着烟囱蒸腾在和风细雨之中。公子梵将米饭蒸上,提着木桶要出门时,廊子里站了个身形挺拔如青青翠竹,面上覆着张银质面具的人。
  像不像?尹秋转了一圈,嬉笑着问道,从现在起,公子梵就是我了,你又是谁?
  你说的这个人,我也不认识,公子梵道,无名之辈不足挂齿,你不如扮别的,比如什么闻名江湖的大侠,比公子梵要威风。
  我不认识什么大侠,就认得公子梵,尹秋见他披上了蓑衣戴好了斗笠,要往水井那头去,便问道,你那桶里装的什么?
  公子梵在井边蹲下,说:是黄花鱼,给你做鱼吃。
  尹秋说:怎么做?
  听你的,公子梵说,你喜欢清蒸还是红烧?
  尹秋想了想,说:都可以,师叔爱吃鱼,我跟着她吃糖醋的比较多。
  那就糖醋,公子梵取出小刀开始刮鱼鳞,饿了就先吃些糕点垫一垫,我尽量快一点。
  尹秋哦了一下,便坐在木椅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处理起鱼来。等到那条鱼被开膛破肚处理完毕,公子梵又回到了灶房去,奈何他动作太快,其他东西都备好了锅里的饭也还没熟,公子梵只好对尹秋说:你刚换下的衣裳呢?拿来我给你洗了。
  尹秋跑回房里将衣裳拿出来,这几天她几乎日日都要和沈忘切磋,打起来忘乎所以什么都顾不上,裙角边沾着不少泥,弄得有些脏了。公子梵拍了拍那里的尘土,复又取过皂粉蹲去水井边给尹秋搓起了衣裳。
  尹秋看了他一会儿,鼻息间始终闻着那股药味,不由地心念一动,拿了把伞下了阶,说:我到林子里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公子梵本想叫住她,但尹秋直接施展轻功飞走了,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好在尹秋的确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兜着裙角走得小心翼翼,靴子都湿了一大截。
  刚换的衣裳,是不又弄脏了?公子梵说,手上这件还没洗干净,你跑得倒挺快。
  尹秋装没听见,把用裙角兜着的花瓣抖进木盆里,抿抿唇角说:这么漂亮的花,都被风雨摧残了未免可惜,我给它收起来,烘干以后再配点药材,做个香囊。
  公子梵拧干了水,把衣裳挂在廊子里,问道:是送给满江雪?
  尹秋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清不楚地嗯了一声,说:差不多罢,师叔也是有的
  衣裳洗好了,公子梵便又转去了灶房忙活着烧菜,尹秋把花瓣铺在筛网里,摆在灶台边烘着水汽。公子梵架好了锅,浇了油,等油热起来,他便将鱼放进去,冲尹秋道:你到外头玩儿去,这里油烟大,别熏着你。
  尹秋乖乖应了一声,回到廊子里坐下等着了。约莫半个时辰后,灶房里逐渐飘来了各色香味,公子梵在里头唤了一声,尹秋十分自觉地拿了碗筷,把做好的菜都端到桌上,两人没进屋,就在檐下有说有笑地吃了顿舒服的晚饭。
  很快,天黑了,夜雨淅沥,晚风轻柔,尹秋吃得很饱,主动提出要洗碗,公子梵却没答应,给了她一碗饭后甜点,是早就熬好的绿豆汤。尹秋趴在桌上把甜汤喝完的时候,公子梵也把碗筷都洗好了,两人并排坐着,对着烟雨蒙蒙的夜景闲话家常。
  迟些时候尹秋给廊下挂起了灯笼,没坐多久却又开始打瞌睡,公子梵送她回了房里,待尹秋躺去榻上盖好了被子,公子梵便从书架上挑了本地方杂记念给尹秋听。直到尹秋彻底熟睡过去,公子梵才噤了声,在榻边守了尹秋一会儿后,回了自己的房里去。
  晚来风凉,屋檐滴滴答答,窗台上落着残花败叶。公子梵在屋里静坐须臾,入睡前自个儿把药熬来喝了。子时将近时,沈忘撑伞而来,看了一眼尹秋的房间,见那里头没点灯,料想尹秋已经睡下,便压低声音问道:与大师约定的日子就快到了,义父和尹姑娘说了么?
  公子梵默了默,回道:还没。
  尽早说明罢,沈忘叹息一声,大师的作风您也知道,他说出口的话一向不会改了去,人后日就要走,谁也不能再多留他几日了。义父迟早是要跟着大师去的,早点同尹姑娘知会一声,叫她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免得分别那天伤心不是?
  公子梵望着窗外,那里挂着尹秋的衣裳。
  义父这一走,我不能随行,得留在谷中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沈忘说,就算有大师在,您身边也不能缺人,我叫三师弟陪着您,明日您寻个由头将尹姑娘带去别处游玩,我们好过来收拾东西。先前有个小沙弥来传话,说是大师已经备好了船,后日辰时便要从平阳江往西南而行,您明日再不说,可就没机会了。
  公子梵静静听着,良久才牵动嘴角笑了一笑,略带苦涩道:我还觉得小秋像是刚来不久,没想到半月之期就已经要走到头了。
  沈忘面露不忍,也只能安慰道:一时的分别,却能换来更多的相处,还是值了。义父要以自己的身体为重,您表面瞧着并无大碍,内里早已虚亏损耗,除了大师,我也想不到还有谁能将您治好了。正如大师所说,您与尹姑娘相认后,了却了这些凡尘俗事,就去那广阔天地游历山川,对您的康复也更加有益,尹姑娘善解人意,她会理解您的。
  公子梵又是好一阵沉寂,末了长叹道:我知道了,你退下罢。
  沈忘微微颔首,放轻动静推门离开了独院,公子梵思索良多,本想再去看看尹秋,但人都已经走到了门外,他却迟迟没能推得开那扇门,就那么静默无言地在尹秋房外站到了夜半才回去,却是一夜无眠,无心安睡。
  翌日雨停,天光大亮,尹秋在清脆的鸟啼声中苏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公子梵坐在榻边,轻声唤她道:小秋。
  尹秋少不得被他吓了一跳,揉着眼睛坐起身来: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做好了早饭,快洗漱一下,公子梵说,吃过饭带你去见见你祖父祖母。
  尹秋揉眼的动作一顿,问道:祖父祖母?
  是衣冠冢,公子梵把衣裳递给她,来了这些天,也该去祭拜他们一番了。
  尹秋残存的困意全无,立马披好衣裳下了榻,跑去水井打了水洗脸漱口,又折回房里梳头。公子梵一直跟着她,做什么都跟着她,但也不说话,就只是在边上将她看着。尹秋倒也不觉得奇怪,收拾妥当后照旧在院子里支了张小木桌,用了些清粥小菜,这一次尹秋说什么也不要公子梵洗碗了,眼疾手快地抢了家务事,公子梵还是跟着她,看着她。
  你老看着我干什么?尹秋摸了摸脸,问道,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没洗干净吗?
  公子梵摇头,并未多言,使唤她道:去把房里的冥纸香烛拿出来。
  尹秋进了房,取了东西,出来时又撞上公子梵意味深长的目光。尹秋啼笑皆非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公子梵还是摇头。
  你不对劲,尹秋往公子梵跟前一凑,拧着眉毛打量他,你肯定有事瞒着我,对不对?
  公子梵动了动唇,最终只是拍了拍尹秋的头,抬腿道:走了。
  尹秋眼神疑惑,盯着他的背影瞧了瞧,大踏步追上公子梵的脚步,不死心道:你真的没有话想跟我说?
  还是有的,公子梵笑了起来,拉过尹秋的手,看你出落得好,长得这么漂亮,我心里高兴。
  那也是托了你和娘亲的福,尹秋偏头望着他,只有这个吗?
  嗯,公子梵平静道,只有这个。
  尹秋说:我不信,她斩钉截铁道,你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到底是什么?
  公子梵失笑:说了又不信,不说了。
  尹秋端详了他一会儿,心中虽确定公子梵必然是有别的事,但他既然不肯说,尹秋也就不再追问,咕哝道:那你多夸我两句也行么,姑娘家都爱听人说自己长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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