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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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兆珽吓得不敢出门了,现在是春天,连只猫都开始发情,男女之间的那些事她是唯恐避之而不及的,再不敢轻易出门,将自己放在一个大竹篓里,让下人拉着绳子吊在树上读书,谁都不能打扰到她。
  当年那位逢凶化吉的和尚法号宝贤,一年前圆寂了,说她须得在二十一岁之后才能做官,所以她才没跟文鹤莲他们一道参加今年礼部举办的关试,不然凭着她临翊府解元的头衔,还有今年的新科状元什么事?
  今年的春闱录取的不到百人,落榜了不少,落榜的和中榜的举子们都集聚在南薰门,一大早的,比官员们上朝还早,有的还要留在京城继续准备下一次科举。贺兆珽为同期,也起了大早来送。大家来自五湖四海,怀抱着满腔热情来京城,几乎花费了家里所有积蓄,只可惜科场无情,落了便就是落了。
  走的都是年龄大了的举子,考了三次落了三次,实在不能振作起来回了各自的老家,说是老家安排了亲事,叫他们回去成家。
  贺兆珽有感,她虽为女儿身与他们一道在私塾读书,但没人因着她是女儿家而瞧不起奚落她,大家同一个私塾同一个先生,一起在堂上讨论时事,年龄稍大的还会处处照料着她,求学生涯无不诙谐风趣。
  当即便致语道:“渭城朝雨,寄别恨于垂杨,南浦春波,眇愁心于碧草。诸位,珍重。”
  一道来送别的举子们听后,各个称赞,果然临翊府解元不是浪得虚名。
  文鹤莲简单交代几句,便随着其他封官的人一道赶去大内上朝,贺兆珽一回家就埋头苦读,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离别感伤的刺激,心里紧张起来,落榜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殊不知她这致语在临翊府传了个遍,各家的才子佳人都在细品这句话的意思,甚至有街头卖字画的,题了她这致语,翻了一倍的价钱,宋婉君出门熟悉地方,买了字画看了上面的字,不自觉的笑了笑。
  “到底还是有些才情的。”
  春红拿着画横看竖看,硬是看不明白:“这不就是画了几颗杨柳树嘛,还一个骑毛驴的人,居然能翻一倍的钱卖出去。”
  宋婉君怕她抓坏画,拿过来重新卷好,看她苦恼的样子便开口给她解释:“值钱的不是那幅画,而是上面那几句致语,你知道王维这个人吗?”
  “王维?不认识。”
  宋婉君无奈叹口气:“那便是跟你说再多你也不会明白了,回去以后多看些书吧。”
  “嗯……”春红为难地挠了挠头,“我识不得几个字的。”
  “那你想学吗?”
  “……不太想……”
  宋婉君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步子没停下,朝着春红最常去的西街:“我们去西街瞧瞧吧,想吃什么就买。”
  那儿多是卖些小吃,有水饭、凉水绿豆、螺蛳肉、饶梅花酒、楂片、杏片、香药脆梅、旋切鱼脍和青鱼之类的,春红对吃的可算是游刃有余了。
  “真的吗二小姐?”春红觉得自己幸福极了,听说要去伺候扬州来的二小姐时她心里是有些不安的,初见时便觉得这位二小姐美的不像是凡夫俗子,但却是不苟言笑的,看起来颇为严肃,尤其是那一双薄唇,记得她阿娘说过,薄唇的人一般性情也刻薄,待人天生的凉薄。
  可阿娘完全说错了,二小姐并不是凉薄之人,只是看着有些冷淡,心底不知道有多好,还给她买东西吃。
  “但你少买些甜食,吃多了对牙口不好。”宋婉君叮嘱一句。
  “嗯,多谢二小姐,”春红高兴的蹦跳走路,“其实能逛的地方不止城内,现在这个时节城外好些地方都还能进去,城东宋门和曹门之间的东御菀,城北的角桥,仓王庙,十八寿圣尼寺……”
  春红掰着手指头数,说得上嘴的太多太多,只可惜宋婉君只有一个人,怕是难跑这么多地方,打断她的思路说道:“一处一处的赏吧,等买好东西,我们便回去坐马车过去,虽减了不少雅致,但也落个便利。”
  “哦哦哦,也是,二小姐身躯金贵,可不能累着。”
  .
  要说这皇城东南角的界身巷珠宝商大户宋家,可要多费些口舌。
  这宋家不简单,在老家扬州也有生意,起初并不以珠宝起家,扬州的生意主业是卖茶叶的,也有好些果子铺和米行,田产几百亩,是扬州城的首富了,后来为什么去京城做起了珠宝买卖,坊间也有不少流传。
  宋家那产业在扬州城能数一数二,但排京城那绝对算不上一个名角,但后来宋家人离奇的弄来大批古玩珍宝,在拍卖行里大展身手,展出的成品各个出价惊人,宋家就是靠着这些钱在子城的界身巷买了房,做起了珠宝生意的。私底下仍还在倒卖古物,至于那些玩意打哪儿来的,据说是倒斗来的。
  只说宋家那些钱不干净的也有,可还是很多官僚争着抢着要和宋家打交道攀亲戚,宋家那些钱都够养活半个临翊府的百姓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听说从扬州来了个待嫁的二小姐,上门提亲的人数不胜数,其中竟然还有贺家。
  贺兆珽听到爹这话说出口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父亲竟然在拟草贴,她忙从树上下来阻止爹,抢过他的笔,将纸张撕个粉碎。
  “使不得使不得!我是个女儿家啊!”贺兆珽慌慌张张的,“要宋家人看到您去提亲,还不要笑掉大牙?”
  贺士博恨铁不成钢:“你怕什么,咱们试试,试试都还不行吗?宝贤大师也说了,你将来也是能娶妻的,指不定就是这宋家二小姐宋婉君呢。”
  得了,那老和尚瞎说话到处乱框人呢,贺兆珽头摆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宋家提亲,我丢不起那人。”
  “丢不起也得丢,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过完年就空了,你两个姐姐出嫁时本来也没多少嫁妆作陪,更不能要她们再来往娘家补,免得落得别人嘴碎,她们那婆婆也不是省油的灯。等你以后参加科举考试,我跟你娘就只能把贺家老宅卖了给你去考试了。要是你再落榜,爹都想好了,那时候正好金明池开放,城外没人管,爹随便找条河跳下去就一了百了。”贺士博瘫开手表示家里现在是一穷二白了,贺家风光的时候确实留下不少宝贝,可被后来的子孙也消耗了个七七八八,到了他们这一代直接见了底,贺家人又不愿意从商,更没那个本事从商,只能抱有钱人家的大腿。
  怎么能有个这么不负责的爹?
  贺兆珽都感叹老爹甩锅的本事了:“可是爹,嫁给我那生不出孩子的,您觉得宋家家主是得多老糊涂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女人?”
  贺士博张口就胡说八道:“他们家那么多孩子,各个都成家立业了,少她一个二小姐无后也不怎么样吧,而且咱们老贺家也有了你两个姐姐续香火……”说着说着就要哭出来,“可那也不姓贺啊,我的老天爷啊……焱焱你怎么就不能给老贺家生个孩子出来呢?”
  贺兆珽嫌弃的扯着自己被老爹拉住的衣袖:“我怎么知道,您别扯着我,衣服要拉坏的,本来家里也就衣服还能上得了台面。”
  “你那些玉冠到时候卖了吧,玉簪也是,卖了换些米粮。”
  “不要,那是我最喜欢的莲花小冠,君子穷但志不穷。”
  “那你去和宋家那二小姐多走动是可以的吧,我听说那宋家二小姐喜欢收藏古玩字画,你俩喜好相同,指不定能说上话。”
  “我不要,我不认识那个什么二小姐。”
  “爹求你了……你就去串个门,提些登门礼过去,爹都给你准备好了,说来贺家也没和宋家走动过。”
  “爹,我们一个在城西一个在城东,平日里本来就八竿子打不着。”
  “爹不管,今天你必须去把登门礼送到,不然爹第二天就上门去宋家提亲。”
  “……”贺兆珽无语,居然用这个来威胁她吗?
  “爹说的什么话,就是串个门,一会的功夫。”贺兆珽笑着问,“礼在哪儿,我这就去送。”
  贺士博从宽大的袖子里头拿出一个漆朱红色的精巧盒子递给她:“这是送给那个二小姐的,堂上放着的那个大盒子是送给主人家的,别弄混了,知道吗?”
  “知道了,快给我。”贺兆珽忍不住催促,都说家里揭不开锅了,居然还有送给外人家的登门礼。
  她一会想个什么理由登宋家的门好呢?
  没钱坐马车,她只能步行过去东角楼那边,路上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但也不够她想出什么理由来,只要她踏进宋家大门,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是司马昭之心,想做什么一目了然,到时候不也要笑话她荒唐且不识趣吗?
  到了宋家门口,她走来走去的,手里的礼物盒子也摇来摇去,她搔着头,实在是没辙了。她这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就算人家知道她来攀人情的也不会对她怎么样,可她就是不愿意淌下这瘫俗水。
  直到身后停了一辆马车,一个丫鬟打扮的人从车上下来走到她跟前,语气毫不客气:“喂,你在我们府上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贺兆珽扭扭捏捏的,十分小声:“来拜访宋老爷的。”
  “那你倒是进去啊?老站在外面做什么?”
  “我要进去的……正要进去的……”可还是在原地转圈圈。
  “真是个怪人。”春红回去接二小姐下马车,这贺家老三生的俊是俊,书读的也多,可说起话来就呆呆的,这人当真是临翊府的解元?
  “二小姐,门口那个奇怪的人是贺家老三,在外面来回的走,嘴里嘟囔着不知道说些什么。”春红撩开布帘子,接宋婉君下车。
  这次见这位贺三郎,她外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对襟,不再戴玉致的莲花小冠,而是银致的鹤尾小冠,一根长长的银簪,收拾的干净又俊逸,只是面上的表情十分愁苦,她不免笑了笑,心情莫名开朗,随即收敛住脸上的笑,恢复到往日的清冷模样。
  “可是找家父有要事?”
  贺兆珽听见家父二字,想必一定是那位未出阁的二小姐宋婉君了,酝酿好情绪和说辞,猛抬头说出的却不是她脑中准备好的话语:
  “怎么是姑娘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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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要忙着做毕业设计已经以后的实习准备,但还是会努力保持一日一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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