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令(拾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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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瓦子里的杂耍艺人,还有一些江湖人。”
  “是受了谁的命令?可有查到?”
  “抓了个活的,说受了李宰辅的指使。”
  那些人摆明了趁着求雨行刺皇帝,算好了路线,设好了埋伏,根本不可能是李义,不知道这周诚是真没有查到,还是不愿意告诉她。
  厉北月笑着道:“周公公辛苦。”
  周诚拱手道:“为陛下分忧。”
  “天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恭送安华君。”
  入夜,又下起雨来。
  厉北月睡意正浓,却被敲门声吵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道:“何事?”
  水镜道:“府君,公主殿下来了。”
  这么晚了,定是急事,厉北月匆忙坐起了身,道:“让公主在前厅稍后,我马上过去。”
  “公主她朝着卧房来了,他们拦不住她,这会儿该走到中院了。”
  “……我知道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急成这样。
  厉北月穿戴整齐后,伸手将墨发拢起,用一根蓝色发带紧紧系在了头顶。推开门,却见敦肃公主在雨中匆匆走来。
  她急忙接过了丫鬟手中的绿伞,去迎公主。
  莫娴两只手提着裙摆,满身泥污。
  厉北月将伞举在了莫娴的头顶,一只手扶上了她的腰,带着她往廊下走,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
  公主红着眼,咬着唇,被雨打湿的发丝凌乱的贴在了脸上,她仍由厉北月带着她。只是刚到廊下,她就径直跪下了。
  她抬手紧紧揪住了厉北月的衣摆,仰着脸,道:“我求你帮我救救驸马。”
  她与皇帝虽不是同母所出,可她是先帝最宠爱的女儿。厉北月急忙扶她,道:“殿下,你先起来。”
  “帮帮我,我求你了,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帮我救救驸马。”
  厉北月扶不起她,只能蹲在了她的面前。她伸手扶着她的胳膊,道:“驸马他……怎么了?”
  “驸马……”莫娴别过了脸,道:“刺杀……陛下。”
  昨夜中街刺杀的幕后主使竟是罗霁泽,可他只是一个书生,到底为何?
  “……殿下先起来,夜里雨凉,您千万保重身体。”厉北月又伸手拉她。
  莫娴随着她一起站起,两只手紧紧抱着厉北月的手腕,道:“你是功臣,你救了陛下的命,你去求陛下,求陛下放了驸马,好不好,你帮我去求求陛下,好不好?”
  “驸马是真的参与了刺杀?”
  “……嗯。”莫娴眼角滑出了泪,她哽咽道:“是府上的门客骗了他,他是被骗的,他一定是被骗的……帮我救救他,好不好,求你?”
  “陛下的旨意,你可否细讲与我听?”
  “只有口谕,驸马谋逆,锦衣卫围了府,府上的人都被抓了,只剩下我,锦衣卫守着门,我是偷跑出来的……我们快去救驸马,再晚就来不及了。”
  厉北月面上的神情冷了许多,她盯着莫娴的眼睛,寒声道:“驸马谋逆,你知……还是不知!”
  两行清泪滚落,她哽咽道:“昨夜,我看到驸马房里藏了人,那人受了伤,……是我害了他,是我的错,若我能早一些发现,驸马他定不会犯错……驸马他很好的,他真的很好,他不会的,帮我救救他,帮帮我,。”
  莫娴又跪了下去,她重复道:“帮帮我,帮帮我。”
  厉北月看着她,道:“刺杀陛下,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如今饶恕了殿下,已很宽厚了……此事,我实在不能。”
  “求你了,我求你,你救了他皇兄,你去求情,他一定会宽恕的,我只求霁泽他能活着,我什么都不要了,公主之位我也可以不要,我可以和霁泽离开上京,走的远远的。北月,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宫门已经落了锁。”
  “我们先去将大牢,锦衣卫吃人不吐骨头的,驸马他身子弱,他受不住的,他定受不住的……只要今夜保住他,明天,再求求陛下,一定会有转机,一定会有。北月,你是将军,你陪我去一趟,好不好?”
  “真的……值得吗?”
  “我不能没有他,我不能失去他,北月,我求你了,我求你……”
  莫娴松了手,重重地磕起头来,只一下,额上就绽开了一朵梅花,她不知疼似的,继续低头。
  雨声淅沥,厉北月道:“我陪你去。”
  莫娴扬起了脸,她满脸泪痕,可嘴角却挂上了笑。
  莫娴是公主,要出现在人前,自得有公主的体面,厉北月要进大牢,得穿上官服,毕竟锦衣卫不归她管。
  两人进屋换好了衣服,这才坐上了马车。
  入了大牢,沿着楼梯下行,里面灯火通明,守卫森严。
  厉北月只觉胳膊一重,是莫娴双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想来这位金枝玉叶定是从未来过这样的地方。
  若是莫娴真的跟罗霁泽远离了上京,去过粗茶淡饭的生活,他们能过好吗?会不会因为柴米油盐的事情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厉北月微微蹙眉,心道:自己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这里人呢?”厉北月看着空空的牢房,开了口。
  狱卒道:“启禀将军,犯人被指挥使大人提去审问了。”
  厉北月道:“带我过去。”
  “这……”狱卒很是为难。
  厉北月寒着脸看向了他,并未开口,可却眼神却能杀人。
  狱卒一个哆嗦,道:“请。”
  厉北月停在了牢房外,宽袖下的手紧紧握住,她看见了肃其羽,手里拿着匕首,浑身戾气的肃其羽。
  他……这不是他……这怎么会是他?
  从前,她以为,他是春日的煦风,他是夏日的骄阳,他是秋日的花雨,他是冬日的皑雪。可突然间,她发现,他不是。
  他和她是一样的人。
  冰冷狠绝,冷血嗜杀。
  心仿佛碎成了千万片,她对他的欲在一瞬间土崩瓦解。
  肃其羽在她看向他的一刻,抬眸看了过来,他似是受到了惊吓,手中染血的匕首掉在了地上,他没有去捡,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厉北月身旁的敦肃公主早已是泪流满面,她推开牢门跑了进去,站在十字架前,颤抖着声音唤道:“夫君。”
  厉北月杀过人,为了审讯也折磨过人,她自然知道戾气满身是什么样子,她也知道这并没有什么错。
  肃其羽是锦衣卫,他该是这个样子的,这很正常。
  可她喜欢的他不是这个样子。
  她对他的喜欢,就像风,刮过,一地狼藉,在无其他。
  厉北月看着肃其羽走近,她的内心没有了一丝涟漪,他分明还是那么好看,怎么自己就突然变心了。
  始乱终弃,薄情寡义,我竟是这样的混账东西吗?
  “将军。”
  他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思绪,厉北月垂眸看向跪在自己脚下的肃其羽,目光落在了他白皙的脖颈上。
  昨日,她还抱着他,手指轻轻摩挲过,很暖,像玉,她爱不释手。
  “肃大人,快快起来。”她挂上了假面,笑着虚扶了一把。他升任总指挥使,品级与她近乎相平,他不需要对她行如此大礼的。
  他看向她,眼中星光闪闪,似是有泪,可细看,却又没有,他的眼睛很勾人,长长的睫毛,如墨的眸子,上挑的眼尾恰到好处。
  这样的眼睛大抵看谁都很深情。
  “将军。”
  他又唤了一声,厉北月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盯着他看了太久。她看向了十字架上的罗霁泽,道:“我今日来是为驸马……驸马确实最无可恕,可他毕竟是公主的夫君,陛下疼爱公主,明日,或许会改了主意……肃指挥使,你觉得呢?”
  厉北月看向了肃其羽。
  两人目光交汇,只见他轻启薄唇,道:“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
  厉北月点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两人出了囚室,往前迈步,进了隔间,肃其羽回眸,锦衣卫们都背身而立。
  他生的高大,厉北月不喜仰视别人,所以,她并不看他,她站的笔直,负手在背,等着他开口。
  可等了许久,也等不到他开口。
  她斜眸看向了他。
  !!!
  ……他哭了……
  厉北月脸上的冰冷一点点消散,她刚要开口问他,他却瞬间将她罩在了怀里,他的手轻轻搭在了她的背上。
  厉北月急忙抬起了手。门外的人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们,若是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就全完了。她必须推开他。
  耳畔传来他颤抖的声音,他哽咽道:“……别不要我,我求你……别丢下我……将军,别再丢下我了……别……我……求……你……”
  一字一顿,他何故伤心至此?
  厉北月有些担心肃其羽会哭出声来,她低声道:“这里人多,你先松开。”
  他很听话,手一点点收了回去,他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泪,看着她,抿着唇,悲伤从嘴角溢出。
  厉北月心里乱成了炒豆子。
  仿佛是一滴水落进了油锅里,砰的一下,炸开了。
  他一滴泪落下,熄了灶下的火。
  厉北月的心慢慢静了下来,她看着他,抬起了手,用手帕轻轻沾去了他的泪,轻声道:“傻小子。”
  他眼中还含着泪,可嘴角却慢慢扬起了,他抬手握住了她的手,用脸颊蹭蹭她的手心。
  这样的他,厉北月怎能不心动。
  厉北月曲了手指,捏捏他的脸颊,收回了手,用手指指门外,无声道:“走。”
  肃其羽点点头。
  厉北月刚要迈步,他却笑着凑上前,在她的脸颊上轻轻香了一口,他站直了身子,双手背在身后,笑着看她。
  他本就俊朗无双,眯着眼睛笑着,勾魂夺魄。
  厉北月招架不住,将目光从他脸上使劲撕下,动动唇角,鼓鼓腮帮子,然后成功摆出了冷若冰霜的神情后,迈步向外走去了。
  肃其羽跟在她的身后,亦是寒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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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宵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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