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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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演员被压戏不可耻, 拍[哔]戏还被压戏, 难道不可耻吗?
  尤其是《骨与魂》的这场[哔]戏, 尽管唐湖表现的情绪更加激烈,但乔乐仪才是占据上风的人, 一直在用无所谓的态度将她逼入绝路。
  然而现在,乔乐仪别说演出那种明明逃避却掌控着‘阿花’所有喜怒哀乐的复杂感,甚至连台词都接不上。
  唐湖轻巧地从他身上翻下来, 锐利的视线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你刚才走神了?”
  两人已经在剧组拍了一个多月的对手戏,入戏时在不在状态, 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乔乐仪仔细想想,点头承认:“有一点,突然没找到角色的感觉,还在琢磨,然后就发现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唐湖扳过他的脸朝向自己:“你是不是吃饱了, 还是玩够手机才进组的?”
  正如他的经纪人所说, 一旦让乔乐仪吃饱喝足,人生再也没有其他追求,他就会迅速爆发拖延症, 直到累得不想拍了或者被压榨到精力耗尽,才能发挥“一条过”的优良演技。
  “没有啊, 我现在特别想刷微博。”乔乐仪拢好凌乱的上衣,乖乖躺平, “再来一次吧。”
  他虽然日常消极怠工, 但只要镜头对准过来便会迅速开启入戏状态, 刚才还是第一次在拍摄的时候走神。
  按理说,他和唐湖都合作过这么长时间了,对手戏应该随着剧情发展而渐入佳境,而唐湖欺身过来时,他却无法单纯的把她当做剧情人物看待。
  那道上挑的视线看到的不是‘阿花’,而是唐湖。
  ——为什么?
  唐湖看不穿他的想法,从床上站起来:“算了,本来也没想着拍一条就能过,重新开始吧。”
  每个镜头的第一场只是试演,ng也情有可原。
  楚鹤将剧本卷起来握在手里,在片场转了几步,重新布置了两人的对手戏:“改一下动作,乔乐仪不要躺着,从床上坐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唐湖去拉住他,剩下的戏份还是按之前的表现,看你们自己发挥了。”
  虽然他常常让演员自由发挥,但发挥的不好肯定还是要挨骂。
  “我准备好了。”
  乔乐仪郑重地闭上眼睛,想象了一会儿拍完戏后可以尽情刷微博,工作动力提升不少。
  “action。”
  唐湖重重地吐了口气站在卧室门口就位,察觉到镜头对准自己后,赤脚向前走去。
  这场[哔]戏的背景是‘阿花’在酒吧被流氓客人调戏,怕丢了工作不敢反抗,‘阿湛’却挺身而出帮她挡酒,直到自己喝得神志不清,被她拖回家照料,次日才清醒。
  卧室布景以素米色为主,衬托出屋主的苍白灵魂,唯一稍显浓烈的颜色是铺着湛蓝床单的单人床,如一汪安静的海洋。
  乔乐仪从床上翻身而起,揉了揉太阳穴,缓解宿醉疼痛:“唔……”
  “你要去哪里?!”
  唐湖拉住他的手臂按回床上,满脸关切:“再躺一会儿好不好,我今天正好休息,可以一直照顾你,想喝粥还是吃点别的?”
  “回家。”乔乐仪言简意赅地回答,粗暴地甩开她,“昨天帮你挡酒只是我想喝,没有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那家店以后也不会再去了。”
  “我就知道你一醒来就会骗我!”
  唐湖跌坐在床上,却不管不顾地扑上去环抱住他的腰肢:“昨天晚上你始终睡不安稳,抓着我的手,怕我被他们拉去喝酒,你问一次,我就回答一句我不走,现在我在这里,所以也希望你……”
  她无力地将额头抵在乔乐仪的后背上,低声祈求:“……不要拒绝我,至少现在,千万不要拒绝我。”
  “你在酒吧工作了这么久,居然也相信别人喝醉以后说的胡话?”
  乔乐仪语气冷淡,慌张地拨开她环在腰间的细白手腕,眼中的畏缩和闪躲清晰可见。
  若是换成个暴脾气的姑娘,早就大喝一声“你丫算什么男人!”然后怒赏一耳光了,然而‘阿湛’的颜值摆在那里,便可以教观众原谅他的所有懦弱。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早就知道了,但从来没有介意过。”唐湖死死缠着他,胡乱地解开他的上衣纽扣。
  “你不介意是因为从来没见过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听我的,换个工作吧,等你走出现在的环境去看,外面所有男人……都比我这个坐过牢的人好。”乔乐仪拧起眉头,脸上出现强烈的自我厌恶,声音颤抖到一句话要分成三四段来说。
  唐湖察觉出他的心软和动摇,双手沿着他的腰线慢慢游上脖子,将他转过来面对自己,随即起身:“你说得对,我不认识过去那个的阿湛,但我知道现在的阿湛,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我——”
  隔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乔乐仪仍能看清她饱含依恋的眼神,于是伸手拨开碎发,望着那张迷惘脆弱的脸庞。
  唐湖有种沉静的古典美感,在导演出众的审美打磨下更加好看,纤细的吊带挂在肩膀上,衬托出精致的锁骨,红唇热烈如风中烛火,又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如果连你都走了,这里就只剩我一个人……”唐湖向后仰去,抓着他的衣角喃喃,“不要抛下我……”
  ‘阿花’的这种心情,和她被前男友忽悠的时候很相似。
  旁人总觉得因为失恋就要死要活的人很愚蠢,但当局者迷,有些事落在自己身上,未必能做到无动于衷。
  乔乐仪被唐湖带入了状态,灵魂溺毙在她的渴求之中,贴在她耳旁轻声保证:“好,从明天开始,我们一起生活。”
  两人一同缓缓倒在床铺上,发出极轻的声响。
  “cut。”
  楚鹤在场外发话。
  这一次看似全情投入的表演,仍然不尽如人意。
  他叫停摄像机,点评起来愈发刻薄:“乔乐仪,虽然她把人生放在你身上,你现在的心情应该也是矛盾抗拒的,答应起来不要这么痛快,但你的表情高兴得跟过年杀猪一样,就差在脸上写满‘快来上我’了。”
  乔乐仪无奈地爬起来:“……楚导,虽然你在大陆拍了好几年戏,已经学会了接地气的表达方式,但说话还是要文明一点。”
  “看到你的表现我根本文明不起来。”楚鹤抱起手臂,“连着演崩了两次,还想让我给你好脸色?”
  他虽然长得仙风道骨,本质却是个毒舌,骂起不合格的演员一句比一句犀利,稍微玻璃心一点的,在他手下根本撑不过两天。
  “不可能吧,我想刷微博的渴求心已经快要溢出来了,再说我什么时候演砸过,别人砸了戏我都不会砸……”乔乐仪眉心微蹙,去监控器前看镜头回放。
  他在画面里凝视唐湖的眼神太过迷恋而热情,完全被她的魅力折服,忘记了自身坚持,如扑火的飞蛾。
  ……好像是有点崩。
  楚鹤在旁边冷冷道:“你现在的状态,还不如拍《逆道》的时候呢。”
  唐湖已经收拾好情绪,脱离‘阿花’的人格,才想起来导演说的是哪部电影。
  《逆道》作为乔乐仪拍的第一部戏,让他出道就横扫了三大金奖最佳男配。
  他在剧中饰演一个智商不高的绑架犯,天性孤冷凶残,被忽悠去绑架富商的儿子,设定中是个又蠢又毒的恶人,却在作案途中意外爱上在街边摆摊的孤女。
  他演的绑架犯在旧厂房前被警察团团围住,恰好天降大雨,他自知无路可逃,却想着腿脚不便的孤女还在摆摊,要在被捕前背她回家。但他是个哑巴又不会写字,无法用语言表达,只好一边拿刀子在人质身上比划,一边砰砰的跪下磕头,最终被击毙在暴雨之中。
  乔乐仪那段混合了极致的凶狠与卑微的表演,衬得搭戏的几名老演员都黯然失色,在业内评价极高,被誉为“一个新人在三个老戏骨的联手围剿下绝地反杀”,从此踏入准一线。
  如果用‘绑架犯’的表演跟现在的‘阿湛’比,那他简直是在敷衍剧组。
  乔乐仪同样忆及从前,郁闷地盘腿坐在地上:“楚导,给我两分钟整理一下,可能找错感觉了。”
  他走的是体验派的路子,太过依赖天赋和直觉,但无法入戏的时候,却没办法用表现派的技巧弥补。
  但是,为什么会入不了戏?
  他还在镜头前拍过自[哔]的戏份呢,那时候也只是拍了两条就过,而且唐湖的演技又不差,两个人互相带对方入戏,怎么还能演出互相拖后腿的效果?
  唐湖见他冥思苦想半天都没头绪,似笑非笑地望过来:“说好的演技巅峰呢?”
  她上辈子可没少听媒体吹过乔乐仪的镜头表现力,然而一个天才型演员,如今在片场被她日得神志不清,半天都入不了戏。
  这份心情,用一个“爽”字岂能形容?
  然而压戏爽一次就行了,谁受得了接二连三的ng?
  乔乐仪回过神来,笃定道:“我知道了,我现在因为演戏而开心,所以才半天进入不了状态!”
  唐湖听得目瞪口呆:“……那你的脑回路长得也太扭曲了。”
  “是真的。”乔乐仪严肃解释,“我那天跟你吃夜宵被经纪人发现了以后,再请你,你就不来了,我还挺低落的,但想到今天可以跟你演对手戏,才觉得不是那么坏。”
  唐湖狐疑地眯起眼睛:“……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她没听错吧,二乔这段话剪进电影里,都快赶上一个直球告白了啊!
  另一旁,楚鹤作为导演却安安静静的,没有表态。
  他作为艺术家,只在乎主演之间的互动感强不强烈,而现在两人貌似正在擦出火花,如果能让表演更上一层楼,他才懒得操心别的事情。
  乔乐仪回过味儿来,觉得自己说得很暧昧,越描越黑地解释:“葫芦,我好像把戏里的感情当真了,还是把戏外对你的感情代入进去了……”
  视线不自觉落在唐湖的左手上,那里有两道伤口,被粉底遮了一下不算明显,却让他难以忽视。
  他热爱刷微博,打lol,也喜欢世界上的一切美食,但突然有个人杀出来,在镜头前散发的光芒盖过了他的所有爱好。
  二乔同志好歹是个明星,坐拥无数迷妹,哪怕平常打扮得再不讲究,全靠一张脸撑着都能把淘宝爆款穿成秀场高定。
  而好看的人一边向她表白,一边露出单纯而困惑神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心跳加速。
  唐湖也不可免俗的心跳加快了。
  而且越跳越快,越跳越快,连声音都变得残暴凶狠:“——所以,你就是因为这种原因才让我陪着重拍了好几条?”
  乔乐仪被她身上突如其来的杀气吓得哆嗦一下:“你好歹也感动感动,可以吗?”
  “不行。”
  唐湖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身上:“我这套戏服是背心短裤,但现在s市已经入秋了,你不知道南方的冬天冻死人还没暖气吗?你以为角落里摆着的那个电暖气能提升多少室温啊!”
  《骨与魂》是现场收声,为了避免录进不必要的杂音,所以不能开空调取暖,只有一个小功率的电暖气在旁边静静散发热量。
  所以她每次脱掉外套走进片场,都由衷的希望能一条过,以免冻死在这座繁华的大城市。
  “我就指望这部戏养家糊口了,要是你因为这种原因入不了戏拖我后腿,我倒可以考虑把你揍得很感动,自己掂量一下吧。”
  整个剧组的人都在好好干活,他竟然还在想有的没的?
  唐湖扯起乔乐仪的衣领往床上一扔,指着他的脑门一字一句道:“再ng一次,我就削你。”
  与此同时,系统的提示音在脑内响起。
  ‘点亮金句:……’
  ‘这他妈也算?’
  唐湖仍然气鼓鼓的,在脑海里问了一句。
  ‘宿主的这句话过于霸气,系统忍不住自动收录了。’
  ‘滚,我正在气头上,最不爱听蘑菇精说的话。’
  乔乐仪沮丧地坐在床上,难得考虑一次私人感情却换来这种结果,十分不甘心。
  “我好受伤……”
  不过被唐湖劈头盖脸教训一顿,他倒是醒悟过来。
  如果演技能以百分制评价,一个演员只要发挥出70分就可以在大部分商业片里表现得不错,80分可以进军艺术片,乔乐仪通常在90到100分之间浮动。
  但想要冲奖的演员,哪个不是奔着120分努力?
  他能够有源源不断的电影邀约,无非是因为演技好,就像一个学神不爱学习,却能次次都考一百分。
  但如果拿不出成绩,他就只是个不爱学习的普通人而已。
  乔乐仪收拾好心情,拿出在微博小号上编烂段子的敬业心:“楚导,再让我试一次吧,这次应该没问题。”
  “你知道好好演就行。”
  楚鹤指挥灯光师重新布灯,静止的摄像机再次转动起来。
  “action。”
  华夏电影中的[哔]戏拍起来都大同小异,毕竟尺度在这里摆着,往往不会太直白。
  文艺片的[哔]戏尤其如此,时刻掌握七个字,“轻拢慢捻抹复挑”,男女主角对视一眼,拿舌头狂甩对方嘴唇几次就差不多了。
  楚鹤受传统文化影响颇深,最讲究含蓄隐晦的美感,而犹抱琵琶半遮面,才最容易让观众浮想联翩。
  床单是海蓝色的,因人的动作而卷起波浪,被困在波浪间的两人却像两尾干渴的鱼,挤出身体的最后一丝水分交予同类,呼吸纠缠,相濡以沫。
  唐湖穿的是吊带短裤,乔乐仪也只敞开了几颗衬衣扣子,没有《x戒》的[哔]戏那么露骨,只是衣服凌乱一些。
  第三次的互动顺利许多。
  在两人演到迎来生命的大和谐之际,唐湖微微闭起眼睛,睫毛上盈着一滴泪。
  “唔……”
  乔乐仪温柔地吻去那颗微咸的水珠,眼底对她的留恋只持续了短短一秒,却足以打动人心。
  作为一个文艺片出道的男演员,想要在商业领域里有票房号召力很困难,而他却是个异类,在大众眼里的知名度也很高。
  至于原因,无非是两个字,卖肉。
  乔乐仪是楚鹤的御用演员,拍过好几段较为色气的场景,被经纪人一包装,每个月都能看见营销号把这些镜头剪出来轮一遍。
  天涯还有一栋名为“他的肉体是银河系瑰宝,乔乐仪粉丝舔屏颜用”的高楼,群众纷纷表示喜闻乐见,不满意的算老几?
  长得这么好看,当然要供人舔屏!
  这段[哔]戏拍完,便切换到下一个镜头。
  唐湖枕在他的臂弯里说台词:“耶和华说女人是男人的一根肋骨……我常常想,自己从前住过的那具身体,该是什么样的人。”
  乔乐仪沉默不语。
  ‘阿湛’是喜欢她的,也尝试着为她去找工作,但是看似平凡的事情才最艰难,学习工作,结婚生子,听起来简单,做好却太难。
  他只能当一个四海为家的浪子,却当不了平凡生活的勇士。
  这段感情终究无疾而终。
  “cut。”
  楚鹤终于发话,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他喜欢拍出女性之美,男演员在他的美学表现里只是一个性符号,所以两人为爱鼓掌之后,乔乐仪总共就出镜了一截腹肌和半个肩膀。
  好在这条终于过了,唐湖赶紧裹上浴袍,凑到角落里烤电暖气。
  之前被清场出去的工作人员纷纷进来开始收拾场地,争分夺秒的准备下一场戏。
  乔乐仪愧疚地走过来,拿着一件大衣披在唐湖身上:“你别冻着了”
  唐湖警惕地扭头:“你要干嘛?”
  被人示好,当然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但乔乐仪示好之后伴随而来的就是无数条ng,那还是让他对她恨之入骨吧。
  她这辈子都不需要如此桃花。
  乔乐仪声线有种撩人的低沉,坐在一旁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ng害你挨冻的……不过你说的有道理,我应该考虑接点几部难度的新戏了,不能老这么混日子。”
  他和明远影业签协议,证明自己还是有点上进心的,不过这点上进心还不足以支撑他走的更远,现在知道发愤图强也不迟。
  唐湖搓着温热的双手:“最近有感兴趣的片约吗?”
  她从李若川那里得知的立项电影,始终只是整个行业的一部分,不可能部部都是明远影业出品,所以她需要更多消息。
  “有个难度比较大的角色,一开始我觉得麻烦就推了,现在打算再了解一下,合适的话就进组。”
  唐湖脑内闪过电光,脱口而出:“不会是演女人吧?”
  “差不多,主角是个有性别认知障碍的男人,认为自己是女性,所以全程都要以‘她’的心态来演。”
  果然如此。
  在她知道的未来里,乔乐仪自从出道拿了金鞍奖的最佳男配,之后提名好几次华语电影奖的最佳男主角,但每次都花落别家。
  他在真正影帝的奖项上始终差点火候,比李奥纳多在奥斯卡陪跑的次数还多,但两人的区别在于,小李子是真的想拿奥斯卡小金人,他却无所谓。
  直到过了三年,乔乐仪才出演了一部有性别认知障碍主角在社会中挣扎的现实向电影,作为生理上的男人成功饰演一位女性的痛苦,就此拿下双料影帝,那部片子还入围了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一举走向国际。
  如果他现在有上进心,那么连拿影帝的时间也可以提前几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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