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的女孩儿(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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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主度小姐从出娘胎起就没吃过苦,昨儿折腾了一整夜,小身板完全撑不住,导致度蓝桦第二天醒来时已日上三竿,早起查案的计划直接夭折。
  “姑娘,小厨房做了您爱吃的酥肉饼,还有熬得稠稠的小米栗子羹,又拿麻油拌了芥菜条,起来用些吧。”莲叶欢喜道。
  酥肉饼是度家厨娘的拿手绝技之一:面必要头一天晚上和好,用一整夜隔着凉水缓慢发开,次日分三次加入油酥……这样烤出来的面皮足有近百层之多,每一层都薄如蝉翼,偏偏极其柔韧,兜满肉汁而不漏,完完整整地揭下来后可以清楚地看见对面人的脸。
  度蓝桦直接从被窝里弹出来,恨不得正反手抽自己几个耳刮子,一边飞快地穿衣服一边哀嚎道:“怎么不叫我?”
  这就相当于上班第一天痛失全勤啊!
  莲叶失笑,“以前也没这规矩,再说您起这么早干嘛?”
  度蓝桦觉得自己找到了一点度小姐长歪的根源:家人、仆从无底限的宠溺,当即咬牙切齿道:“往后就有了!”
  不过……外酥里嫩的酥肉饼真的好好吃啊,里面的酱肉肥而不腻呜呜!
  她非常克制地吃了三个,又用了一碗喷香的小米栗子粥,带着满口余香冲到肖明成日常办公所在的二堂,发现对方和本县主簿已经被无数卷宗、文书淹没,显然来了有一会儿了。
  肖明成大概熬了一夜,从书山文海中抬起头时,两只好看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四年前,双溪村有一名不满周岁的男婴失踪,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男婴?”性别和年龄都让度蓝桦颇感意外,“我看看卷宗。”
  肖明成端起桌上冷茶喝了半盏,声音略有些沙哑,“那男婴也是午后失踪的,当时孩子的奶奶带着在大门口晒太阳,她回去取针线活儿的当儿,凑巧跟儿媳妇拌了几句嘴,顶了天不过两刻钟,孩子就没了。”
  前任县令给判的是被拐卖,但根本没有直接证据,而且孩子失踪的时间段、模式与妞妞高度重叠,具备重新调查的价值。
  度蓝桦奇怪道:“那昨天咱们去询问村民们,他们家就没提起这事儿?”
  “事发后,那家人不愿待在伤心地,搬到县里来住了。”肖明成道。
  “男婴的父亲叫周双是吧?”度蓝桦立即主动请缨,“他现在住在哪儿?”
  “你还要去?”肖明成是真没想到她坚持这么久。
  度蓝桦噎了下,然后理直气壮道:“我不能出门吗?再说了,还不许人学好吗?”
  有度小姐胡搅蛮缠那味儿了!
  肖明成差点给她气笑了,如果能改好,他宁愿一天清香三柱把她供起来!
  论讲理,可能十个度蓝桦也说不过一个肖明成;但要论及讲歪理,肖明成妥妥儿的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说白了,警/察也不是那么好干的,三教九流人渣杂碎什么都接触,天长日久的,绝大多数人都能练就扯淡神功……
  李孟德和孙青山各自带人去了双溪村,逐一排查与张勇一家往来亲密的村民,肖明成试图摆脱度蓝桦未果,只好跟她一起出门。
  初秋的太阳又干又烈,晒不多久就觉得脸皮微微刺痛,两人带着各自的随从骑马一路疾行,不过两刻钟就来到位于城西外围的喇叭胡同,男婴失踪案的受害人就是里面的第三家。
  白天男人们都外出干活去了,家中只有女人留守,开门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越过她的肩头,能看见院中一个年轻女人边做针线边带孩子。
  母子俩听见动静,齐齐朝这边望来,“谁啊?”
  周老太太引着度蓝桦等人进去,对儿媳妇道:“清芬,去倒茶,县太爷来了。”
  清芬坐在原地愣了会儿,脸上突然涌出不正常的潮/红,她扑通一下就跪倒在肖明成面前,眼睛亮得吓人,“大人,是不是找到宝儿了,啊?是不是?”
  四年前她失踪的儿子,乳名宝儿。
  她怀中的小孩儿才一两岁的样子,什么都不懂,只是本能地仰着脑袋看肖明成,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唔!”
  肖明成突然回想起自己的儿子年幼时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软乎乎的脸颊,“起来吧。孩子的事,本官会一直追查下去。”
  也就是说,没找到。
  清芬脸上的血色立刻褪得一干二净,双眼都黯淡了。
  她僵硬地随着婆婆拉扯的动作站起来,被儿子拍了几下后才慢慢找回神智,“那大人今天过来是?”
  “是这样的,”说起跟女性受害人打交道,度蓝桦有着及其丰富的经验和技巧,当下毫不迟疑地接过话头,“前几天双溪村又出现了一起孩童失踪案,我们就打算把宝儿的案子也一起再看看。”
  清芬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好久,显然不太明白怎么会有女人查案,“是这样啊。”
  她被失子之痛折磨得太久,身心俱疲,现在只想找回自己的儿子,外人如何,实在没有精力关心了。
  见儿媳妇失魂落魄的,老太太亲自煮了一壶热茶来,“没什么好东西,大人不要嫌弃。”
  肖明成道了谢,度蓝桦也道:“这就很好。”
  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睁着一双大眼睛打量来人,不多时,竟咧开嘴咯咯笑了。
  度蓝桦不自觉跟着笑起来,双手捂脸又飞快地撒开,做了个鬼脸,“哇~!”
  小孩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看,开心地胡乱扑腾,“哇~!”
  肖明成看看大的,再看看小的,觉得他们的欢乐简直来得莫名其妙。
  清芬心头一酸,突然就掉了泪,“宝儿没的时候,比他还小呢……民妇家里也是报了案的,但当时那位大老爷说定是被拐走了,人海茫茫,叫我们看开些……”
  针不扎到自己身上不知道疼,眼珠子似的捧大的儿子突然没了,谁能看得开?
  “我们日思夜想,见到的都是宝儿摸过的东西,一眨眼就觉得他好像还在,实在受不了了,就搬到城里来居住……”
  幸运的是,她在长子失踪后又再次怀孕,生下另一个健康的男婴。
  度蓝桦安慰了几句,“你们家卖掉的宅子,在什么位置?还记得当时有什么不寻常的情况吗?”
  清芬说了位置,竟然跟妞妞家不远!
  度蓝桦的心禁不住咚咚直跳,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这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
  就听肖明成问道:“你们认识张勇一家吗?”
  清芬点头,旋即又有些迟疑地问道:“是他家有什么问题吗?”
  肖明成道:“就在几天前,他家的女儿妞妞失踪了。”
  清芬啊了一声,“竟然是他家?”
  她婆婆也呆住了,良久才呐呐道:“宝儿和妞妞前后脚生的,当时我们还玩笑说要做儿女亲家……我们家出事那会儿,王娘子还和李婶子、杏花她们天天过来帮忙呢!老天真是不开眼啊!”
  她口中的三个人度蓝桦都不陌生,正是之前在双溪村走访时有过接触的,不过……
  “听说李婶子是有名的热心肠,左邻右舍但凡谁有点什么事都爱帮一把。”度蓝桦感觉到了一丝违和,“没想到你跟王娘子和杏花也这么熟,难为她们如此热心。”
  清芬婆婆也道:“是呢,那杏花平时瞧着木头人似的,出事之后,她倒隔三差五过来问问,到底是当娘的人才知道为娘的苦。”
  清芬却迟疑了下才道:“其实,民妇和王娘子打小就认识,所以才有儿女亲家一说,只是杏花却是外村嫁来的,说老实话,倒是没什么往来。当年她肯跟王娘子天天过来劝慰,民妇还懊恼来着,没想到竟是个面冷心热的,倒是我们误会人家了。”
  度蓝桦和肖明成飞快地交换了个眼神,都意识到似乎抓住了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啊,那是我误会了,”度蓝桦就道,“我见你们住得近,又前后脚当娘,还以为……”
  清芬的婆婆闻言叹了口气,“她也是命不好,性子又软弱,一家人嫌弃她生了个闺女,磋磨得不成人样,渐渐地,大家往来也更少了。”
  婆媳俩不是爱在人背后说长论短的性子,略提了几句就算了,只是又惋惜王娘子一家,说要过几日去瞧瞧。
  、
  回去的路上,度蓝桦和肖明成都有点激动:那个杏花很有问题!
  “除了张老头夫妻,我最怀疑的本是张继业,走访时还特意问过好几个村民呢。”度蓝桦回忆道,“大家都说他一直是那副德行,刚成亲就打老婆了,偏杏花性子又软弱孤僻,也不想和离,谁也不好插手管。她平时很少出门,也不跟谁往来,为什么遇到清芬的事情,就突然热心外向起来?”
  在她曾经亲自经手和研究过的典型案例中,不乏凶手反复返回现场,甚至深度接触受害人的。有的罪犯是过度自信和变态,想挑衅警方权威,享受受害人家属的悲痛;有的则是出于恐慌情绪,想要第一时间了解案件进度,以随时减轻自己的嫌疑。
  杏花的反常行为,非常值得怀疑。
  “妞妞失踪后,杏花也在外出洗衣服时安慰过王娘子。”肖明成又想起杏花给出的“听见男人说话”的线索,“如果猜测成真,那么这个女人当真可怕。”
  回到衙门时,李孟德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大人,案发当日村里所有的男丁下落都问过了,妞妞失踪的那段儿都对得上,没有去那附近的。”
  肖明成丢过去一支签子,“带村妇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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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过好几个凶手故意返回现场,或是故意提供线索的犯罪纪实,真的令人毛骨悚然,非人啊!还有之前那个小男孩儿分尸的案子,不就是故意跑到受害人小女孩儿的家里去问案子进度吗?真的是禽兽不如……
  度蓝桦逗孩子,“哇~”
  小朋友开心:“哇~”
  肖明成:“……”我是谁我在哪我究竟在看什么?
  反正我就发现,九成以上的小孩子都喜欢捉迷藏!就是你用手遮住脸,然后哇的一下,他们就开心的了不得,真是无解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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