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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倒是厉害, 拜佛都能够拜出一个好友来。”
  卫岚笑着调侃卫臻道。
  卫臻笑了笑, 道:“是佛祖灵验了,我方才还在祈祷着,保佑来京后让我多交几个知心好友,结果话音才刚落, 就从天上掉了一个下来, 果然,心诚则灵。”
  卫臻笑眯眯道。
  一旁的卫姮听了,顿时嗤笑一声:“郑襄阳是整个京城臭名远昭的女人,她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好好待在府里绣花念书, 竟然镇日穿着一件男装在市井招摇撞市, 这样的女子,满京上下没有一人愿意与之结交, 你倒好, 巴巴往上赶, 你想要跟着臭名远昭不打紧, 可别连累了其他人。”
  卫姮言之凿凿。
  就连卫绾沉吟也一阵, 也难得忍不住大义凛然的提醒卫臻道:“七妹妹入京不久, 还不懂京城的形势,郑家···郑家虽满门荣耀,值得结交, 可那位郑大娘子却是个粗鄙的, 妹妹还需谨慎相交。”
  卫臻听了, 脸上只淡淡道:“多谢姐姐妹妹们的提点。”
  心里却道,如今这深闺中的娇俏娘子们一个个看着知书达理,满嘴大道理,在太平盛世下,她们皆是众人喜欢的娇娇儿,可到了战乱时期,规矩章程却是不顶半分用处的,郑家为了整个大俞盛世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为了整个大俞,为了所有人的安心日子而奋战着,可是这些过着安心日子的人们心安理得的享受太平盛世的同时,却满是对对方深深的鄙视,卫臻觉得十分讽刺。
  郑襄阳虽粗鄙,甚至大字不识,却是前世卫臻唯一真正钦佩之人,试问整个大俞数百万,数千万的娘子们,哪个能够做到像她那样勇敢的冲向沙场,保家卫国?
  卫臻不由庆幸,前世的她,虽愚蠢,大是大非不分,可至少心里也曾流过一腔热血。
  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理解,有每个人选择,有每个人各自该走的路,不必相互干涉,也不用互相为难。
  却说此处暂且不表。
  一行人被雪芙领着进了一旁的偏殿,偏殿里,只见一位老得整个人只剩下皮包骨的老僧人盘腿坐在高座上,手里捏着一圈漆黑色的佛珠,对方明明很老,老得快要枯萎了,却神奇般的看上精神奕奕的,眼中带着某种看透世间万物的睿智及超凡脱俗的超然之势。
  下座上分别坐着老夫人及卫家各房太太们。
  一屋子人正在寒暄叙旧,气氛极好。
  坐在上首的那位老僧便是一芯大师,乃现住持大师观真大师的叔祖,早在二三十年前就已归隐,日日闭关修道。
  一芯大师乃老夫人她们上一辈的,在整个朝堂之上,怕是与之共过事的人早已经没入黄土了,也唯有早已经致仕还乡的前御史大夫陈老在刚入仕那会儿有幸见过一芯大师当年的神勇罢。
  骠骑将军府当年与镇北候侯府乃是世交,老夫人打小是在骠骑大将军的怀里长大的,老夫人念旧,往年在京城时,每年清明时分或者端午前后会前来探望这位如同父亲般的世伯,而一芯大师对京城的故人谁也不见,唯独对这位世侄女儿敞开大门,如今老夫人在元陵城住了多年,二人已经十多年未曾瞧见了,自然有着说不完的话。
  卫臻等人一到,只见郝氏立马起身,领着卫家这几朵俏生生的花儿一一拜会了一芯大师,末了,只拉着卫岚的手来到一芯大师跟前,笑着道:“一芯大师,这是咱们府的大丫头,今年十七了,已经许了人,年底便要成亲嫁人了,大师可否替咱们家大丫头算算命数?”
  说着,郝氏将卫岚往前推了一阵,边推,边四处打量了一阵。
  此时,丫头婆子们全部都被打发下去了,眼下,屋子的都是自家人,并无任何外人,郝氏便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将这日的来意向一芯大师表明了。
  一芯大师捏了捏白色的长须,眉目慈善的笑了笑,冲卫岚招了招手,道:“小姑娘,上前让老衲瞧瞧面相。”
  卫岚脸唰的一下红了,只觉得在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羞得头都抬不起了,却也心知,今儿个老夫人跟母亲特意过来,就是为了替她祈福,了了她的一桩心事,便羞着脸,缓缓上了前。
  一芯大师人老,可双目却十分精悍,就像是已然得道升天的老神仙似的,眼睛里精神矍铄,泛着精光。
  他盯着卫岚的脸细细瞅了一阵,不多时,又拉着卫岚的手瞧了瞧面相,边瞧,边缓缓询问着卫岚的出生年月,一番相看后,一芯大师捋了捋长须,笑着冲卫岚道:“你脾气温和,性情大度,这是你命中带的福,不过——”
  说到这里,一芯大师话音微微一顿,在场所有人听到这里全部噤声不敢言语,就连呼吸都放轻了,这才见一芯大师掐了掐手指,继续缓缓道:“不过命中会遇到一位债主,生活中会遇到数道大大小小的劫难,生活不易,要懂得隐忍,学会豁达处事,不过好在生命中会一位贵人,最终所有的劫难终究会消失殆尽,切忌,生活中遇了糟心事儿,要学会自我排解,莫要伤了心肺,否则,便陷入了自我的劫难中了。”
  一芯大师直言不讳,一字一句缓缓道。
  话音一落,只见郝氏的身子微微一晃,只难以置信似的,一把用力的抱着卫岚,喃喃道:“这是···命苦的意思?”说着,只久久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良久,抱着卫岚忙不迭来到了一芯大师跟前,道:“大师,岚丫头这孩子打小聪慧懂事,长这么大从未受苦受难过,如此经受得住这一世的蹉跎,大师,可有化解的法子?”顿了顿,又道:“可是因着那桩婚事的缘故,倘若换一门亲事,您看如何?”
  郝氏往日里是个爽朗豪气之人,可是再爽快之人,遇到了儿女的事儿,都会变得无措起来。
  一芯大师沉吟良久,只缓缓道:“这命数是每个人命中带来的劫数,即便换上一门亲事还是会以其他形式上演,无差,无差,唯一的化解法子——”一芯大师说着,看着卫岚笑了笑,道:“就是你自己,你的豁达通透是唯一的化解法子。”
  郝氏听了,双眼渐渐泛红了。
  卫岚看着一芯大师的眼睛,一芯大师的眼神仿佛能够安神似的,不多时,卫岚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只朝着一芯大师福了福身子,笑着道:“岚儿一定谨记大师的忠告。”
  说罢,反倒是开解起了郝氏来,只笑着道:“母亲,人活一世,哪里只会有喜乐,而无忧愁的,再者,没有烦忧的衬托,哪里知道喜乐的可贵之处,人活这一辈子,往往只有将酸甜苦辣全部吃尽了,方不负往这世间来一遭,请相信女儿,定会活得多姿多彩。”
  卫岚一脸豁达道。
  郝氏闻言,只偷偷抹了抹眼泪,不多时,摸了摸卫岚的脸道:“傻孩子,你才多大,焉知这世间的苦究竟有多苦,酸究竟有多酸。”说着,忽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紧紧搂着卫岚道:“也罢,世间之事儿,谁又说的准呢,横竖无论好的坏的,你都要好生记住,一切都有娘在。”
  郝氏拉着卫岚坐在了一侧,不多时,二人慢慢平静了下来。
  周围其他人见了,在这一刻,无不动容。
  上首,一芯大师低头看了二人一眼,脸上露出欣慰之情,收回目光时,视线在卫绾及卫臻二人面上掠过,下一刻,一芯大师高深莫测的脸上竟然露出微微诧异。
  老夫人见了,神色微微一凛。
  只见一芯大师伸手捋了捋长须,看着卫绾及卫臻二人,笑着道:“有趣,有趣。”
  卫绾闻言神色微愣,不多时,只缓缓上前一步,朝着大师福了福身子,道:“大师,敢问,何趣之有?”
  一芯大师的目光在卫绾面上停了停,不多时,又将目光投放在了卫臻面上,细细瞅了又瞅,最终,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卫臻见了,心下陡然一跳,那样的眼神赤、裸裸的,不带任何掩饰,只直直盯着她,放佛要直接望进了卫臻内心深处,又放佛要透过今生今世,一直望进她的上辈子似的。
  上辈子一芯大师初见她的,正是露出这样的目光。
  在那一瞬间,卫臻心脏砰砰砰的狂跳的,只觉得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惊天大秘密在此时此刻被人窥探走了似的。
  就在她指尖颤动,快要坚持不住之际,只见一芯大师嗖地一下收回了目光,最终将视线重新投放到了卫绾身上,淡淡笑着道:“这位小姑娘是绝顶的富贵命。”
  一个绝字,一个顶字,两个都是顶了天的意思。
  “不过——”一芯大师沉吟了片刻,忽而叹了一口气,又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说罢便绝口不再多言,反倒是将目光重新投放到了卫臻身上,似乎对她尤为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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