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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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攻玉, 你在这儿呢?攻玉!”
  白二娘大老远踮起脚,在人群里找到了石如琢,大声叫了一下。
  周围的人被她的粗嗓子吓了一跳, 白二娘这才想起, 自己已经是在博陵, 并非夙县,大喊大叫有失儒雅。
  葛寻晴和白二娘穿过人群, 过来拉石如琢的手:
  “你去哪儿啦?一转眼就不见了, 吓死人了。”
  石如琢笑道:“我还要问你们呢,不是一块儿看烟火?怎么一扭头就只剩我一人了?”
  刚才不见石如琢的身影,可是将她们吓得命都缩了一截, 岑五娘拉着朱六娘她们, 让她们一块儿帮忙找找。
  朱六娘还觉得奇怪:“攻玉她挺聪明一人,就算走散了回头不会自个儿回家么?你们这么紧张做什么。”
  葛寻晴一摆手:“哎,你不知道……总之先去找人,一炷香之后甭管找没找到, 咱们都到这儿碰头!”
  她们这边分散去找,还是葛寻晴凭着感觉走,还真找到了石如琢。
  白二娘见石如琢没什么异样,一颗紧张的心便收了回去。
  葛寻晴却觉得她有些不对劲:“阿器,你没事儿吧?”
  “嗯?”石如琢轻快地问, “能有什么事?”
  “感觉不太对劲。”
  “哪不对劲啊?”
  感觉你比平时开朗一点, 爱笑一点, 反而像是在掩饰糟糕的情绪。
  这想法在葛寻晴的心里过了一遍,没说出口。
  岑五娘让白二娘帮她选义髻去了。
  石如琢和葛寻晴两人并肩走在博陵街头。
  粽叶的香味扑鼻, 到处都是喜庆的气氛。纱灯的光影摇摇晃晃, 将石如琢无表情的脸庞映照得有些成年人的沉稳。
  “仰光。”石如琢突然说, “这是我们在博陵过的第一个端午。”
  葛寻晴:“嗯,是啊……”
  石如琢看着眼前的繁华光景,笑道:“我希望以后每一年,都能和你们一块儿过端午。”
  “当然了。”葛寻晴说,“咱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好朋友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嗯……”
  石如琢主动挽住了葛寻晴的胳膊。
  大多数同窗小姐妹经常这样挽着,黏糊在一起,可这却是石如琢第一次挽住葛寻晴的胳膊。
  石如琢的脸庞轻轻往下,靠近葛寻晴的肩头,下意识地重复葛寻晴的话:“一辈子都要在一起。”
  .
  端午之后,澜宛发现女儿上朝去了。
  一大早她自己骑着马往戍苑去,在大殿旁的值庐之内,一身朝服手持笏板,等待上朝。
  澜宛大老远看着吕澜心眯着眼站在群臣之中,与身边的人寒暄。
  待上朝时,她跟随同僚一块儿矗立在奉天殿前,恭候天子。
  说到曲州、函州的水患时,吕澜心还提出了几点治水主张。提前告知梵国使者来苍的相关事项,表现得相当积极。
  前阵子御史台弹劾吕澜心,说她久不上朝空吃俸禄,若是眼疾实在有碍理事,不若退官致仕,回家安心养病。
  因为此事吕简狠狠训了她一顿,她却依旧漫不经心,并没有一丝要珍惜这七品典客令的意思。
  没想才过了几日,也未见她有什么大事儿发生,态度却突然转变。
  那两州水患本与她这个负责接待蕃客的典客令毫无关系,但治水之法她说得有条有理,且不喧宾夺主让工部的人难堪,连一向喜欢对澜家挑毛病的天子都挑不出错处来。
  也挺难得。
  退朝之后,澜宛让吕澜心一块儿上马车来,一同回府。
  吕澜心见澜娘慈眉善目,就知道刚才她的表现让阿娘开心了。
  澜宛对女儿亲亲热热,护着她上车,一上车便见吕简坐在车中,正在瞧她。
  “阿娘。”吕澜心恭恭敬敬地向吕简行礼。
  吕简说:“方才你说的治水之道,其实还有些思虑不足之处。最要紧的便是没考虑到曲州独特地形所产生的地势高低之差,只是一门心思修整河坝的话控制不了水线,还极易产生内涝。于曲州而言,清理河道才是正确的治理方法。你方才所言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但因你没有亲自走访过曲州,只是引经据典参考前人手法,若真按照你所说治理,只会浪费人力物力,引人犯错,华而不实。”
  吕澜心被吕简这般打击,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而是笑着拱手行礼,谦逊道:
  “阿娘说得极是,是女儿思虑不周。”
  吕澜心这番话说得相当真诚,没有任何怨怼之意。
  即便不笑也没有雀跃的情绪,但是身为亲娘,澜宛还是能看得出来,她的心情非常好。
  这一年多来,吕澜心从未这般开怀过。
  .
  明日吕简就要来童府做客,刚从茂名楼重新开张的忙碌中抽身的唐见微,已经让紫檀和季雪,根据她所列的食单去市集购置食材。
  唐见微知道吕简老家是昂州奉县,虽然她来博陵也有二十多年了,但无论谁都难舍那一口家乡味道。
  奉县距离夙县不远,想必口味也挺相似。
  唐见微便准备做几样改良之后的昂州土菜招待吕简,保证让她吃得身心愉悦。
  童少悬和她周旋之时,说不定也能讨些上风。
  当初吕澜心只身前往夙县,被唐见微拆穿了隐藏行踪之事,由此被压制一头,唐见微对当时的情形和吕澜心的表情依旧印象深刻。
  所以,唐见微敢打赌,即便吕澜心后来受了伤回博陵,也不敢跟吕简说她在哪儿受的伤,如何受的伤。
  吕简恐怕还不知道她那心肝女儿,已经和她恩师的外孙女一家成为死敌一事。
  唐见微想到此处,心宽了不少。
  吕简这回来,应该不会存太多的心思,只是来见小友罢了。
  童少悬要试探吕简,也是为了给将来入仕探路。
  这吕简身为大鸿胪,童少悬步入朝堂之后是不可能绕过她的。
  吕简到底对童少悬持的是什么态度,愿不愿意真的帮助童少悬?将童少悬看作是友人还是敌人?需要近距离探寻一番心里才有数。
  吕简出身寒门,能够娶了澜宛为妻,一路走到大鸿胪这个位置上来,不可能是个脑子简单的人物。
  一切答案,还需碰面之后再揭晓。
  就在吕简要登门的当日清晨,杨氏又来了。
  唐序明丢了官又被夺了爵位,彻底断了进项,她们无路可走,却见唐见微的茂名楼开业之后红红火火,更是难咽下这口气。
  既然说不过也打不过,那就在门口赖着哭嚎。
  杨氏这张老脸不要了,跟街坊邻里的说一说唐见微何等的不孝,说一说这唐氏原嫡一家都做了什么缺德事。
  反正往后要住在崇文坊的人是她唐见微一家子,这些闲话往后会跟随她们一辈子,就当是杨氏送的乔迁之喜了!
  杨氏特意穿得破破烂烂坐地开骂,大有走过路边别错过的架势。
  紫檀听见了叫骂,兴冲冲地跑回府中,对唐见微说:“那个疯婆子果然不死心又来了!我是不是可以出马了?!”
  唐见微瞥她一眼:“我怎么觉得你在盼着她来?好把玩那阿念新研制出来的扩声器?”
  紫檀被她说中,嘿嘿笑:“除了想玩之外,我早就憋了一口恶气想再狠狠骂那老妖妇一顿!快快快,三娘,快给我玩玩罢!”
  唐见微无奈地将童少悬做的扩声器递给紫檀,嘱咐她:
  “记得小声一些,只让路过的人听清楚便好,不要影响到隔壁邻居。”
  紫檀喊了一声好,立即出门。
  杨氏还在声泪俱下地控诉唐见微,却听一声不似人正常的声音大作:
  “杨氏,你好不要脸!这唐府是我家三娘用真金白银买回来的,你却还想跟在屁股后面沾光?忘了当初你是如何设计要趁主母和府君过世,欺负我生了病的大娘子,还想将三娘子下嫁?”
  杨氏一瞧,竟是那紫檀拿了一个奇怪的扩口容器,贴在嘴前,竟有声若洪钟之效?
  这是何物啊?
  杨氏还待反驳,她说一句紫檀有十句等着她,将她和唐序明所作所为一一细数。
  杨氏那点儿小动静立即被紫檀压了下去,全然说不过她。
  紫檀叉腰站着狂喷,腰间还挂着个季雪帮她准备好的小水壶,说渴了还能喝两口润润嗓子。
  只要杨氏在这儿犯浑,紫檀就跟她战到底!
  紫檀年轻,说话语速快又横得要命,路过的人完全没听见杨氏那弱声在讲些什么,只听紫檀吧啦吧啦控诉她当年干了多少恶事。
  路过的人纷纷向杨氏投来嫌恶的眼神,更听到有人说:
  “留县野妇便是这般上不了台面。”
  杨氏被气得差点气孔喷血,恼羞成怒地走了。
  初战告捷,紫檀开开心心地回来向唐见微邀功:
  “三娘!我把她骂跑了!厉不厉害?!”
  唐见微往她嘴里塞了一枚一口粽,紫檀嗷呜一下吃进去。
  这么小的粽子里面居然还有甜甜的红豆泥馅料,也太好吃了!
  唐见微捏捏紫檀的脸:“你最厉害。往后杨氏再来的话,还得靠你整治她。”
  紫檀特有使命感地挺了挺胸,一口粽还未咽下去,含糊地说:
  “交给我就行!再敢来,我一定骂得她原地升天!”
  唐见微又说:“我交代给你的事儿,你可假装无意,告知给杨氏了?”
  紫檀将一口粽吞完:“你是说今晚咱们府上有贵客到,让她别来捣乱么?我说了,说得很隐晦,但她应该是听懂了。”
  唐见微又塞给她一块雨露团:“咱们紫檀可真能干。”
  .
  听闻今晚吕简要来童府做客,吴显容下午的时候就上门来了。
  吴显容在庖厨里帮忙唐见微打打下手,处理食材的时候,忧心忡忡:
  “这吕简在朝堂之中虽以守正不阿闻名,可她发妻到底是澜宛,和澜氏一族的牵连是绝不可能切断的。此人是正是邪,如今尚未露出任何马脚,我看天子也未必信任她,也未全然放弃招拢她。”
  唐见微说:“所以阿念才要将她邀请至家中一探。”
  吴显容听她这么说,愣了一愣:“你们竟如此胆大,要试探当朝大鸿胪?”
  唐见微眉头抬了抬:“大鸿胪怎么了?大鸿胪还能有长公主可怕吗?”
  吴显容想到唐见微给她捎去的信上说,她用童少悬外祖母的玉扳指换回来长公主符牌,这事儿听上去就像话本里的故事一般,让人心惊胆战又啼笑皆非。
  吴显容感叹:“阿慎你啊,自小就能做这些旁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儿。如今年纪长了,做的事儿更大胆了。”
  唐见微:“你今日不去戍苑给天子干活儿,跑到我这边来,莫非是怕我应付不了那吕简?”
  说到这事儿,吴显容正色道:“我之前替同僚值班,今日算我半天假。我自然是担心那吕简有什么阴谋,有我在的话,起码还能多一个人保护你和童小娘子。”
  唐见微知道吴显容贴心,虽然今日路繁和数十位的新招募的高手全都驻于唐府暗处,若是吕简带着什么阴谋来,也未必能讨着什么好处。
  不过吴显容能时时惦记她的安危,也让唐见微分外感动。
  而且有一事,唐见微也只能跟吴显容说。
  唐见微看了看庖厨外,童少悬还在聚星坊与同窗们听课,没回来,便安心说了。
  听完之后,吴显容神色如常:“想给唐序明安一个罪名,让他永远消失且不引人注目的法子倒不是没有。毕竟他们这一支现在已然落魄,即便某日暴尸乱葬坑也不会有人追查。可阿慎你要想明白,若是唐序明死了,杨氏恐怕也活不了,你耶娘的案子恐怕会失去重要的线索。若她还在,说不定有朝一日还能撬开她的嘴。”
  唐见微神色黯淡:“杨氏不会说的。若是说了,不仅是我,背后的黑手也必定会取她性命。不说的话反而有一线生机,她肯定是这么想的。只要她还活着一日,便会来找我们的麻烦。她甚至怂恿唐玲琅,让唐玲琅的狗腿去童少悬补习的书院里传话,大肆宣扬我曾经和吴显意的情事,想要挑拨我和阿念之间的感情。”
  吴显容一愣,愠色立即浮现于脸上:“也太不要脸!那童娘子如何说的……”
  唐见微叹了一声:“阿念根本没跟我说这事儿,我都是听仰光说的。哦,就是阿念的一位夙县同窗。阿念她怎么可能不在意?但她全都自己忍了下来。她越是懂事,越是不愿让我担心,我就越心疼她。她是一个心思纯粹的人,是一个连一只小麻雀都不忍心伤害的人……为了我,她已经在逼迫自己快速成熟。”
  说到童少悬的事儿,唐见微心中不忍:“她越好,我就越是想保护她。那些肮脏的事儿,我不想让她知道。”
  吴显容从未有过心上人,不太明白唐见微这种强烈的保护欲。
  但想对一个人好的心思,她还是明白的。
  “我知道了。”吴显容说,“我会去安排。”
  唐见微道:“此事咱们一同协作,你带着我了解一下现在博陵两道的规矩,往后我对上曹隆之时,心里也有底。”
  唐见微心想,她已经让路繁在暗中调查唐序明在博陵过往的作为,一是真的要能教他入罪的罪证,二也是让路繁快些熟悉博陵。
  唐见微想的,便是让东南第一帮在博陵重整旗鼓,成为博陵第一帮。
  这头吕简若是同意帮忙调查唐序明,并且给出了她们要的证物的话,又是一股助力。
  加上她和吴显容一块儿推进,唐见微真不信弄不死一个唐序明,弄不死杨氏这一家子祸害。
  唐见微和吴显容一起在庖厨里聊着天干着活儿,等傍晚时分童少悬回府之时,距离跟吕简约定的时辰也很近了。
  吴显容打算不露面,与路繁等人藏于后院,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她们也能及时出击。
  唐见微和童少悬一块儿站在童府大门口,恭迎吕简大驾。
  吕简从马车里出来时,小妻妻笑盈盈地上来行礼:
  “许久不见了吕姨姨!”
  唐见微暗暗打量吕简。
  吕简看上去四十五六的模样,也算是保养得当,肌肤白皙略有细纹,只是眼下的青黑很明显,一瞧便是常年睡眠不足的模样。
  眉间有一道深深的痕迹,正是时常蹙眉落下的小沟壑。
  身为大苍外交第一人,吕简年纪并算大,且自带一种温润如玉、台阁生风的肃然气质,似乎谁都能与她攀谈,但又无法交心。
  吕简见到她俩也很开心,一边寒暄一边侧身,将马车里的人牵出来。
  唐见微和童少悬一愣,还有人?
  当澜宛在吕简的保护下,稳稳下马车的时候,这张和吕澜心颇为相似的脸可是教唐见微和童少悬同时哑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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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澜心不会洗白,她这种性格的人也不屑白不白。
  最重要的是,虐她使我快乐︿(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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