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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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乎是他每天最放松的事了。
  并不是说跟祁朝待一起,就不放松。只是那晚之后,楼云敏感地察觉到,祁朝对他的态度变得有些微妙。
  平日里,祁朝说话一惯冷冷清清,但最近几日,那种冷清中还夹杂着几分疏离。楼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毕竟人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
  他打算给自己找点事做。入定饿了,干脆起身,去捞鱼。
  温泉附近,有一湾小溪从很远的地方流过来,里面偶尔有小鱼游动。楼云挽起衣服下摆,撩起袖子,两三下抓了三条,比前几日还多一条。
  简单处理后,用树枝一串,做成烤鱼,拿着往回走。
  前几日,楼云摸不清祁朝消气没,祁朝不跟他说话,他也不敢往祁朝跟前凑。两人每日对话,除了祁朝让他去泡温泉,就再没第二句。
  楼云仔细分析过,祁朝生气的点,似乎是这次自己回来,身上带了伤。
  情理上也说得通,剑尊的弟子,逛一圈林子回去,怎么就随随便便受了伤?剑尊面子往哪儿搁?
  果然自己给他丢脸了。
  楼云心下叹气,虽然天分一般,努力修行,应该还是能有所长进。现下修为不行,只曲线救国,用食物刷刷好感了。
  他拿着两三条烤鱼,站在空地边缘,不远处祁朝坐在那里,一身白衣在日光下仿佛一尊冰雪雕像。
  微风拂过,将烤鱼的香味带走很远。楼云看着前面,深呼吸一下,走过去。
  距离还有几米时,祁朝睁开眼,看向他。
  楼云没什么底气地说道:
  师尊,我多烤了几条鱼,味道还行吧,师尊要不要尝尝?
  说完又觉得想太多,自己没辟谷需要吃东西,祁朝需要吗?别人吸天地灵气就能活,哪里需要这些五谷杂粮?
  祁朝有两秒没说话,楼云头一直低着,尴尬地不行,小声道:
  那还是算了吧,不打扰师尊了。
  说着转身要走,却听祁朝道:等等。
  楼云欣喜地抬头,祁朝静静看着他,说道:你坐过来吃。
  噢,原来不是你要吃。
  楼云坐在祁朝两尺旁,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三条鱼,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
  祁朝目光从楼云唇上一扫而过,看向前方虚空中,开口道:
  今晚子时,出谷。
  出谷?
  楼云愣住了。这才多久?
  原书中可是花了一百年,现在才进来几天吧!不仅如此,除了自己主动去找的摇光清灵草,剩下的机缘宝物,祁朝都还没动啊!
  楼云脱口而出:那那些机缘和宝物你不要了吗?
  楼云突然闭嘴。
  祁朝平静地看向他,面上无波无澜。
  楼云背上冷汗瞬间下来了。
  绝谷里有机缘和宝物,在原书中除了主角,没人知道。就算活得够久的隐士高人知晓,也不该是他一个无名路人。
  他是怎么知道的?
  楼云不自觉抿紧嘴唇,背脊微微僵硬,眼睛直往地上瞟。
  半晌,祁朝突然开口道:
  冯厚才你怎么看?
  楼云心里一惊。这件事,他这几日不是没有想过。
  脱离原书剧情,肯定有什么事件,跟原书不一样,导致这个状况。
  除了自己这个变数,最奇怪的,就是冯厚才说的那些话。
  楼云回忆一遍,在其中捕捉到一个诡异的关键词。
  你主角当够了,给别人一点机会
  主角。
  单听没什么问题,放祁朝身上,就很耐人寻味了。
  这句话可以理解成,祁朝太招眼了,他眼红,想打他风头。
  也可以理解成,祁朝这个书中主角,有人想取而代之。
  楼云目光晦暗,他直觉是后一种,那样的话,这个世界恐怕不止他一个穿书者。
  如此一来,事情变得危险而麻烦了。且不说其他穿书者会不会做什么,祁朝呢,他对于这些外来者,会是什么态度?
  楼云思考片刻,谨慎道:徒儿以为,冯厚才可能被奸人所迷惑,所以做出如此反常之事。
  祁朝略一点头,继续道:那你又是被谁迷惑,跑去寻摇光清灵草?
  被你。
  不是想救你,不是想让你消气,又怎么会去寻草?
  楼云心下吐槽,但也明白,祁朝想问的是,他怎么会知道去找这个东西。
  真实原因当然不能说,不仅如此,自己回来时还一身伤,惹祁朝生气。楼云想一圈,把奸人两字琢磨一番,决定把锅甩掉:
  是因为那日,徒儿梦见一人,身着黑袍,面戴银色面具。他告诉我,去寻草可以帮到师尊。
  一瞬间,楼云仿佛看到祁朝眉毛轻挑一下,再定神,依旧是那副淡漠清冷的样子。
  大概是自己眼花了。楼云继续道:此人似乎可以操纵梦境,徒儿就是受了他的迷惑,惹师尊生气了。
  空气安静一秒,祁朝深深看楼云一眼,点头道:
  既是如此,你该多加修行,早日提升修为。
  免受此人困扰。
  第15章
  子时,绝谷。
  冷风簌簌,月光清冷。
  楼云站在祁朝身后,看他画好一方符阵,往阵中注入灵力。
  月上中天,正是平日里魔气最高的时候。祁朝一袭白衣,无风自动,周身灵力翻滚。在绝谷本身的压制下,灵力源源不断填充进阵法,竟丝毫不显局促。
  少顷,阵法纹路愈发显眼,祁朝侧身,向楼云伸出手:来。
  楼云伸手拉住,被祁朝一把扯进怀中。阵法边缘飞沙走石,树木沙沙作响。他腰侧被扣紧,脸靠紧祁朝,什么也看不见,只有听觉更敏锐了。
  一个瞬息,灵魂撕扯感达到顶峰,随后恢复如常。四周温度变得宜人,安静却没有那种死寂感,楼云没看也知道,是回到凌云峰了。
  楼云算算日子,虽然他们从绝谷回来的速度相当快,但这一走也消失了将近一周。
  不知道冯厚才把这边搅和成什么样了。
  楼云心里想着,祁朝却将他带到竹屋里,顺手画下一个禁制。楼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
  你在此好生休息,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嗯?你走就走,把我关起来是干什么?!
  祁朝说完转身,楼云一急,下意识抓住他袖子,道:师尊,你是要去找冯厚才吗?我也想去。
  冯厚才很有可能是另一个穿书者,穿书这件事本就玄妙,现在有另一个活体样本了,当然想好好探究探究。
  祁朝冷冷瞥他一眼,楼云反应过来,迅速松开祁朝袖子,退开半步。
  他身上还穿着祁朝的衣服,两人此刻站在一起,距离很近,不像师徒,倒像是一对穿情侣装的人。
  祁朝收回视线,淡淡道:你去太危险,而且你伤没好,在这里安全。
  说完也不再看他,径直走出去。
  楼云失望地看着他消失,心情沉底。
  想要的信息似乎就断了,而且,刚刚祁朝的态度,那股隐隐的疏离感又回来了。
  果然不是几条烤鱼就能解决的事。
  楼云一阵头疼,在屋中转几圈,认命地准备睡觉了。换衣服时,看着脱下的这套银白色衣服,楼云犹豫下。
  想来祁朝也不会穿别人穿过的衣服吧
  要不,还是不还回去了
  楼云垂下眼帘,取出之前主峰登记时领的纳戒,放了进去。
  .
  一日后祁朝回来,把封禁解了。
  楼云看对方神色淡淡,浑身完好无恙,稍稍放心。看来那个穿书的没弄出什么大事,至少祁朝已经把危险解决了,不然不会撤封禁。
  楼云随口问道:师尊,那个冯厚才怎么样了?
  祁朝脸色一沉,不怎么好看:神魂逃了。
  楼云一惊,能从祁朝手里逃走?仔细一想,又觉得有可能。穿书本就是神魂穿来,倘若这边的肉身死,穿回原来的世界,祁朝在这边当然抓不到。
  想到有穿回原来世界的可能性,楼云略微心动,但很快就打消这个念头。
  原来的世界还有什么牵挂的吗,没有了吧。况且,自己之前的肉体,怕是早已尸骨无存了。
  祁朝似乎不想再提这事,转而说道:
  你私自逃了入门考核,宗门要罚你。于情于理是你做的不对,应当略施小惩,我便没有替你求情。
  楼云一愣,哦了一声,问道:要罚我什么?
  前阵子仙门接到平民求助,管辖区域有妖兽作乱,就让你去探查此事。
  据描述,应该是小型妖兽,问题不大。
  楼云闻言点头,想了想,又问:一般这种事,要花多久时间?
  祁朝看他一眼,冷冷道:短则一周,长则几个月。
  楼云沉默一瞬。
  要是真花上几个月,不就见不到祁朝了,还怎么刷好感?
  况且从绝谷出来后,两人之间气氛微妙,现在莫名其妙多了种疏离感,正应当多多想办法,拯救下岌岌可危的好感,怎么能离开那么久?等回来岂不是凉透了?
  楼云思及此,决定挣扎一下。
  师尊,他小心看了眼祁朝脸色,谨慎道,徒儿入门时日尚短,学术不精,想多修行一段时间,再来领罚,好不好?
  祁朝不为所动,凉凉道:不好,此事涉及人性命安危,拖延不得。明早你就启程吧。
  楼云:
  完了,祁朝对他这么狠心,看来真没什么感情了。
  不知道等他回来,祁朝还认他吗?
  祁朝看眼前人略显失望的神情,藏在袖中中的手紧了紧,最终没做什么。
  今日你早点休息吧。既是罚你,理应万事由你自己解决,不过,祁朝说到这,伸手触到他额头,一缕凉意潜入识海,留与你一缕剑意,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使用。
  谢师尊。楼云心如死灰,语气怏怏,听起来没半分诚意。
  祁朝收回手,不再停留,头也不回离开。
  楼云晚上花一会儿时间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带上纳戒,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几块主峰领的灵石,又把平日里收集的鹤白羽毛一股脑塞进去,就差不多了。
  抬头的时候,窗外一片竹林在月光下挺立,投下或深或浅的阴影。
  楼云看一会儿,走近,挥剑斩下一段竹子,映着清冷的月光,慢慢打磨成一支竹笛。
  夜半时分,凌云峰顶隐隐约约传来一支曲子。笛声悠远,裹携着凄凉的月光,很快消散在如墨的夜色中。
  第16章
  两日后,东琴城。
  胡三是个卖面的,在街边有家面铺,平日里生意兴隆,来吃面的人络绎不绝。此时正午时分,铺面上半个人没有,偌大的街上也没晃荡几个人,一派凄凉景象。
  初春的阳光晒得人暖洋洋,胡三头一点一点,坐在桌旁打着盹。半梦半醒间,突然听见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请问,面还有吗?
  胡三头一歪,眼睛还没睁开,条件反射应道:
  有的有的!客官吃什么面?
  他抬头,看见暖金色的日光下,有个清瘦的人影。一身灰白衣衫,背上斜裹着一个长形物体,头上戴顶草帽,只露出形状姣好的下巴。
  来碗秘制牛肉面吧。那人看着招牌上的菜单,缓缓道。
  胡三一个骨碌起身,上前猛擦桌子:好嘞,客官您请坐,秘制牛肉面两块下品灵石。
  那人掏钱的手一顿,似乎哽了一下,犹豫道:还是来碗清水面吧。
  胡三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好嘞,清水面一块下品灵石。
  胡三收了钱进屋,年轻男子在桌边坐下,摘下头上草帽,露出一张白净的脸,正是楼云。
  他掂了掂钱袋,几乎空荡荡,里面剩几块零星的灵石,相互碰撞,散发出贫穷的气息。
  哎。
  早知道民间的贼这么厉害,就不该图方便,把钱从纳戒取出来放钱袋。
  只是不小心被人撞到,回过神,钱少了一大半,这身手比有些修行之人都利索,干点啥不好呢?
  楼云收好钱袋,目光落到草帽上。
  他下山时,祁朝没来,倒是多日不见的锦白跑来送他。还给他带了顶草帽,说是在山下行走,戴上帽子会少很多麻烦。
  连锦白都比祁朝有感情,楼云顿觉有些挫败。
  他环视四周,这里是东琴城,正是受妖兽骚扰的目的地。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入城以来,街上人影冷清,连店家都少有开门的。
  正想着,清水面上桌了。
  楼云谢过掌柜,随口问道:
  掌柜,我看这街上人烟寥寥,可是一向如此?
  胡三叹气:客官你刚进城吧,有所不知。前阵子好几户人家的小孩子不见了,半夜还有人听见古怪的野兽叫声,大家都说是有妖兽来吃人了,弄得人心惶惶,没人敢出门了。
  那你可有见过妖兽什么模样?
  胡三摇头,道:没见过,但大家都传,那妖兽两个脑袋,身形高大,神出鬼没,特别可怕!
  楼云一听,感觉像话本里的妖兽似的,只是照着样子描述一番,也不知究竟是不是这样,遂作罢。
  吃完面,又跟掌柜打听了丢小孩的人家住处,楼云戴上草帽,准备去探查一番。
  一路走来相当冷清,有见到人影也是行色匆匆,一闪而过。楼云站到一户住家门前,正准备敲门,忽然一旁的院墙上探出半个身子。
  楼云一惊,那人一身紧束黑衣,身形敏捷,悄无声息翻身而出,稳稳落到地面。
  站住!
  楼云见那人要走,连忙喝道。
  大白天的行盗窃之事?简直胆大妄为!
  楼云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少的一堆灵石,气不打一出来。
  那黑衣人闻声转头,也不慌乱,淡淡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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