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有风拂过,你是夏日微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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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幕原就料到,李琛肯定是要过来的,但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巧,正巧她被顾震拒之门外,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丢人呢!
  “雍王殿下!”苏幕行礼。
  李琛往二人跟前这么一站,苍白的面上,浮起一丝讥笑,“没想到,苏千户也有被人,拒之门外的时候?东厂的名头,到了这儿似乎就不管用了!”
  “殿下说笑了,东厂哪有什么名头,咱们只是奴才,奴才为主子办事,乃是本分!”苏幕毕恭毕敬的回答。
  李琛轻笑两声,“本王还以为,苏千户只会杀人,没想到舌头那么灵活,这般会说话?”
  “奴才不善言辞,只是雍王问起,奴才必须得实话实说,不敢欺瞒雍王殿下!”苏幕依旧垂眉顺目,极尽恭谨。
  在苏幕身上,李琛挑不出错漏,是以便将目光落在了顾西辞的身上。
  “这位是,顾家的小公子吧?”李琛在殷都的时候,是见过顾西辞的,“本王若是没记错,你如今是在太子身边当差,是几品官?”
  前面倒也罢了,后面这一句颇有些讽刺意味。
  几品?
  李琛明知道,顾西辞无官无职,布衣一名,眼下就在顾大、将、军、府内,提及这茬,不知道是想打顾西辞的脸,还是打顾震的脸?
  “草民乃是一介布衣,无官无职。”顾西辞毕恭毕敬的回答。
  李琛笑了笑,“太子还真是小气,你跟着他的日子也不短了,竟是什么官位都没捞到?明珠暗投,倒也是真的可惜。”
  “多谢雍王殿下抬爱。”顾西辞面无表情,言语间更是从容淡定,丝毫没有任何怨怼,又或者想巴结李琛的意思。
  顾西辞是聪慧的,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时机都不对,干脆什么都别说。
  “雍王殿下!”顾震的亲随——刘徽,毕恭毕敬的行礼。
  李琛回过神来,拾阶而上,抬步朝着房门口走去。
  待李琛进了门,顾西辞冲着刘徽点了一下头,以示敬意。
  “他没看上你!”苏幕横了顾西辞一眼。
  顾西辞无奈的扯了一下唇角,“那又如何?又不是要嫁给他,瞧不瞧得上,又能怎样?”
  “这倒也是,未及死生之事,都是小事。”苏幕瞧着紧闭的房门。
  沈东湛还在里面,也不知道会在面说些什么?
  李琛进来之后,沈东湛便站了起来行礼。
  这一幕,刚好落在李琛的视线里,当然……也是沈东湛故意而为之。
  “老、将、军不必多礼!”李琛急忙上前,摁住了几欲起身的顾震,“身子不适,就好生歇着,本王只是来看看而已。老、将、军今儿可觉得好些?”
  顾震低低的咳嗽着,“老臣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劳殿下挂心……咱还活着呢!”
  原本,这话也没什么。
  可方才李琛进来之前,在院子里嘀咕了一阵,而现在顾震又说了这样的话,李琛这心里头自然是有点……
  “老、将、军身子康健,定能百岁无忧。”李琛坐在了一旁,“沈指挥使也一道坐下吧,这毕竟是将、军、府,不是殷都。”
  沈东湛行礼,“是!”
  “沈指挥使与老、将、军是在叙旧?想来也是,齐侯爷和顾家交情匪浅,与老、将、军更有八拜之交的情义,说是当初在战场上,还救过老、将、军一命!”李琛皮笑肉不笑,意味深长的望着沈东湛,“想来皇上让沈指挥使来南都,亦有此意。”
  沈东湛敛眸,“臣等不敢揣测圣上心意,不敢是奉旨办差罢了,皇上让臣来南都,是为了探病,别无其他缘由,还望雍王殿下,莫要误会!”
  “是本王误会了!”李琛幽幽的叹口气,“还以为沈指挥使是来……”
  说着,他扫了一眼顾震,转而掩唇低咳着。
  “雍王殿下惯来身子不好,想来是操心过多之故,来日还需静养,少费神少费心,没了那么多心思,这病啊……说不定就能不药而愈了。”顾震不似沈东湛这般委婉,素来单刀直入,毫不客气。
  何况,这是南都将、军、府,不是殷都!
  “是!”李琛止住了咳嗽,“本王来这儿,是想邀请沈指挥使,今天晚上太白楼设宴,为沈指挥使和苏千户,接风洗尘。”
  哪知,他这话刚说完,顾震便冷哼了一声。
  “沈贤侄远道而来,我这个当伯父的,还没为他接风洗尘,雍王殿下倒是抢了先,怕是不合规矩!到了南都的地盘,理该是我顾震,尽一尽地主之谊才是!”顾震面露不悦之色。
  雍王这话说的,好像他顾震有多小气似的,一场接风宴罢了,居然还弄出这么多名堂来?
  “老、将、军误会本王了。”李琛叹口气,“来南都的可不只是沈指挥使一人,外头那位同样不好招惹,您倒是觉得无妨,可若是回到殷都,到时候是福是祸,可就不好说了!东厂在殷都,只手遮天,想来沈指挥使也吃过东厂的亏,受过东厂的气吧?”
  沈东湛心头一紧,隐隐的收紧袖中手,这是要埋汰他家那位了?
  果不其然,李琛见着顾震没开口,便继续说道,“为免您老为难,此事还是交给本王处置为好,东厂这边,可不好得罪啊!”
  “将、军、府不差这一口饭。”顾震幽幽的望着李琛,“到时候,还请雍王殿下当个说客,免得这小肚鸡肠的,回去之后算计臣等。有雍王殿下作证,咱也好有条退路不是?”
  李琛报之一笑,“老、将、军说笑了,您功勋卓著,哪儿用得着如此?”
  “多一条路,也是好的。”顾震低低的咳嗽着,“贤侄,今晚府中设宴,你可一定要来!”
  沈东湛行礼,“那我先去馆驿,待安置好了一切,今晚一定上门赴宴。”
  “还有那谁……”顾震的手有些轻颤,指了指外头,“也一道来。”
  沈东湛点点头,“您放心,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的。”
  “去吧!”顾震笑了笑,面上所有的不悦与冷色,在迎上沈东湛的那一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满脸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慈祥至极。
  这点,李琛也发现了。
  沈东湛行了礼快速退出了房间,行至门外。
  至于内里如何,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出了门,瞧着苏幕还在院子里站着,沈东湛的眉心,不由的微微拧起,今儿日头烈,屋内尚且闷热,何况是院子里。
  “苏千户还是先回去吧,在这儿光等着也没用,倒不如去馆驿收拾一番,今晚将、军,府设宴接风洗尘,你还是有机会见着老、将、军的!”
  苏幕敛眸冷笑,“今儿吹的什么风,竟让沈指挥使大发善心?”
  “苏千户愿意站着,那便站着吧!”沈东湛抬步就走,“我只是不想让顾伯父担上骂名而已,你还真会忘自己脸上贴金。”
  苏幕没有犹豫,紧跟在沈东湛身后,离开了顾家。
  稍瞬,李琛出了门。
  瞧着院外只剩下顾西辞一人,不由的轻哼了一声,但想起屋内顾震说的那些话,便也没有再与顾西辞为难。
  “小公子,进去吧!”刘徽道。
  顾西辞瞧一眼李琛离去的方向,点点头,跟在了刘徽身后。
  “父亲!”顾西辞行礼。
  顾震摆摆手,刘徽旋即退到门外。
  “你过来!”顾震低咳着。
  顾西辞还是那副温润模样,只是比平素多了几分凉薄,近前行礼之后,他便老老实实的站在软榻前,也没有多说什么,垂眉顺目,极尽恭谨。
  “才走了没多久,就这样把你叫回来,你觉得爹过分了是吗?坏了你的计划,让你没能做你想做的事情?”说顾震问。
  顾西辞敛眸,“爹身子不好,身为儿子,理该回来。”
  “你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不是这么想的。”顾震叹口气,“你觉得,爹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了你,放你去殷都一展拳脚,可临了又反悔了,甚至动用皇上的力量,把你逼回来。”
  顾西辞深吸一口气,“爹,我没有这么想,您身子不好,这是我在出发前就已经知道的事实,您也不必解释,我知道您不是故意的。至于动用皇上的力量,您是为了救我的命,毕竟这贡品在南都丢失,雍王停驻在南都不走,若是朝廷要计较起来,我便是人质。”
  “我就知道,这么多孩子之中,属你最聪慧,跟你说话一点都不费事,甚至于连扯个谎都能被你瞧出来,倒显得我这当父亲的滑稽可笑。”顾震摇摇头。
  话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是老怀安慰,老子斗不过儿子,一点都不可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有什么不好?
  他顾家所有儿郎,都该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可到了顾震的下一代,就有些滑稽了。
  顾东朝会功夫,只是三脚猫的功夫罢了,身康体健的,却吃不了苦,受不了罪,明明那身子骨硬朗至极,却疏于练功,幼时还算勤勉,越大越放肆,沉迷于吃喝玩乐,便是真正的养废了!
  可惜了顾西辞,从小聪明伶俐,身子骨却是柔弱得三天两头发病,整个人都是病怏怏的,走起路来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走。
  长大了,身子稍稍见好,但也未见得大好,依旧得日日吃药,时时刻刻关注着!
  “爹,我不会在这里久留,我早晚是要回殷都的。”顾西辞说。
  顾震回过神来,若有所思的望着眼前的少年郎。
  眉眼俊俏,颇有他年轻时候的铮铮骨气,倔强如斯,当年的自己,也是这么硬气,这么的……不肯低头。
  到现在,顾震也不愿低头。
  这性子便随了他一生,到死的那一天,他也不会改变。
  “那就等爹死了,你再去吧!”顾震说。
  顾西辞唇线紧抿,一言不发。
  南都的馆驿,委实不小。
  最忙碌的是驿丞,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大人物。
  前些时候住进了雍王和使团,如今又入住了东厂千户和锦衣卫都指挥使,一个在东苑,一个住在西苑,互不相犯,中间隔着一道铁门,倒也算是相安无事。
  苏幕和沈东湛,依旧是隔着一堵墙,住两个院子。
  谁不知道,东厂和锦衣卫,素来是水火不容,这样隔开正好,免得到时候打起来,谁也不敢上前去劝。
  关上门,年修有些气恼,“爷,您说着顾老头是什么意思,居然让您在院子里等了那么久,最后也没打算见您?”
  “他连儿子都没见,不见我……又有什么稀奇的?”苏幕环顾四周。
  这南都馆驿,还算干净整洁,不算慢待。
  “真是个怪脾气的老头。”年修收拾屋子,将该该放的东西,一一放下,“只是今晚的接风洗尘宴,奴才有些担心,您怕是要吃亏的!雍王是那样的德行,顾老头也是这样的瞧不上您,奴才觉得这就是鸿门宴,闹不好是要拿您开涮!”
  苏幕拂袖坐定,掂了掂桌案上的茶壶。
  茶壶里有水,还是温热的。
  “去打壶水。”苏幕多疑,这些东西可不敢轻易下嘴,还是年修重新来一份,才能让她放心,“渴了!”
  年修一怔,知道自家爷不愿提及这事,便也没再多话,提着水壶就出去了。
  不多时,外头便暖了炉子。
  烧水,泡茶,一气呵成。
  年修回屋奉茶的时候,苏幕就在窗边坐着,瞧着墙头那叽叽喳喳的鸟儿发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爷?”年修将杯盏,轻轻搁在了小方几上。
  苏幕回过神来,“今晚有好戏看了!”
  “怕是他们看您的戏!”年修小声嘀咕。
  苏幕摇摇头,“你以为使团都是吃素的?雍王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本事,可不是吹的,还没进城就闹了这么一出,接下来还不定要怎么挑唆众人呢!”
  “对付咱们吗?”年修问。
  修长的指尖,轻轻捏起白玉杯盖,苏幕敛眸,吹一口杯中绿芽尖儿,“这种事,总归是需要有人背锅的,雍王进了一趟顾震的房间,应该可以肯定,顾震是护着沈东湛,那么眼下落单的……可不就是咱们吗?”
  年修:“……”
  那可,如何是好?
  “想要动你,也得先问问我的意思!”窗外,忽然遮下一片阴翳,挡住了苏幕眼前的所有光亮。
  她慵懒的抬了眼,瞧着冷不丁出现在自己窗外的沈东湛,徐徐将手中杯盏递出去,“沈指挥使,喝茶吗?我请你。”
  “正好!”沈东湛伸手接过。
  见状,年修转身往屋外走,还得再泡一杯才行。
  “一墙之隔,倒是便宜你了。”苏幕扬唇浅笑。
  沈东湛呷一口杯中水,“墙矮,都不用爬,跳一跳就过来了。苏幕,你就不好奇,我在屋内跟顾震说了什么?还有雍王李琛……”
  “你可愿意告诉我?”苏幕托腮望他。
  沈东湛眯了眯眸子,幽邃的瞳仁里,翻涌着些许复杂的神色,“是美人计?”
  “可以换种方式,比如说严刑逼供!”苏幕翻个白眼。
  沈东湛摇摇头,“还是美人计对我管用,旁的……则是遇强则强。咱,是讲道理的人,总归是要用怀柔方式,苏千户以为呢?”
  “咳咳咳……”苏幕眉心微凝,“少撩拨几句,会死吗?”
  沈东湛勾唇,“现下不会,来日你与我成了亲,多半是会……”
  “呸!”还不等沈东湛说完,苏幕已经淬了他一口,“再敢提那个字,仔细我扒了你的皮,做个灯笼挂起来,省得你成日胡言乱语的!”
  沈东湛冲她笑,将杯盏搁在了窗台位置,“顾震与我爹是八拜之交,待我自然是极好的。不过看他对雍王的态度,似乎很是不耐,所以雍王应该在他这儿,碰过不少壁。”
  “这还用该说?顾震远离殷都,就是不想看见这帮皇室的龟孙子,如今就在眼皮子底下作祟,还不得碍了他的眼睛,惹他心烦?”
  沈东湛颔首,“是这个理儿,所以雍王就想了个法子,转移视线。”
  年修进门奉茶,“爷,茶!”
  苏幕端起杯盏,示意年修出去。
  年修也不多话,赶紧退出去,老老实实在外头守着。
  “我,就是那个倒霉蛋!”苏幕叹口气。
  沈东湛皱了皱眉,“不是冲着你去的,是冲着东厂。不管此番来南都的是谁,只要是东厂就够了,旁人兴许没有这实力,担起这罪名,但东厂可以。”
  “王八羔子,自个丢了贡品还想算计到东厂头上,打量着让我当替死鬼,真是黑心黑肝!”苏幕轻哼,幽幽的呷一口茶。
  许是被烫着,当即拧起了好看的眉。
  下一刻,唇上骤然一暖。
  猝不及防的,苏幕骇然瞪大眼睛,只瞧着那张清隽无双的脸,毫无预兆的在自己的视线里放大,她端着杯盏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
  隔着一扇窗,内里一人,外头一人。
  唇齿相濡,苏幕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三魂七魄都被这人勾了去,浑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却也不是推开他,而是轻轻的放下杯盏,伸手揪住了他的胳膊。
  有风拂过面颊,方才还倍感闷热,如今却是身心舒凉,畅快无比。
  斯人如斯,如神如祗。
  苏幕心如鹿撞,只觉得二人焦灼着,面颊发红,耳根如同泼了热水似的,连呼吸都跟着滚烫起来。
  这该死的……
  妖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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