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心如井（二）
“昭仪果然是明白人！如此，奴便斗胆来与昭仪共商家事。”顿了顿，萧氏道：“陛下许了大公子嫡女为太子正妻，故而太师随太子往平城之前曾嘱咐皇后，要将这娷小娘子接入宫中教养。皇后乃至孝之人，太师之言岂能不遵？可如今皇后失了宫权，纵是有心，却是无能为力。皇后知昭仪秀外慧中，又是良善之人，故着奴来求昭仪，代她教养娷小娘子，也算不负太师所托。”
林禾不愿牵涉宫中诸事，婉拒道：“妾多谢皇后信任之情，可妾身体抱恙，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氏早已料定她必有推托之词，于是不动声色道：“不论前朝后宫，皆知昭仪是冯氏长女，皇后的阿姊。纵是昭仪无心为之，却难保她人以为昭仪恃宠而骄，将皇后这个阿妹也不放在眼中。皇后与昭仪，在旁人眼里，早已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皆荣啊！”
林禾知道她讲得是实情，在这宫中，就是自扫门前雪，也难挡他人念。
林禾浅浅一笑：“人心如井，深浅不一，吾非圣人，岂能控悠悠之口？天下事，一切皆有因缘际会，倘若吾与娷小娘子有缘，他日定可相伴。”
萧氏闻言一怔，正想再出言相劝，却看见她已微闭了双目，便知不可再留。她心下无奈，只得起身告退。
展眼谷雨将至。
因阖宫即将迁往洛阳，众人皆忙作一团。
萧氏的话，林禾思虑再三，委婉向元宏提及。因而此番迁宫，元宏便冯氏行照拂诸皇子、公主之责，而择选宫室、车马配备、人事安置，一应仍交由李氏执掌。
寝宫之内，李氏端坐在席塌上，少府卿佟文政携中尚署、左右尚署、掌冶署署令立在一旁，听候安置。
李氏望着众人，面有笑意：“吾初掌宫事，见识尚浅，不尽之处，诸位莫怪。”
众人闻言，急忙屈身行礼：“臣等但凭贵嫔做主。”
李氏点了点头，环视众人：“阖宫迁徙，车马先行。宫内皇子、公主、妃嫔车辇皆由你左尚署安置。张署令，务必核实各宫所需车马之数，不可大意。陛下御驾你要与羽林中郎将蒋银奇相商，不容有失。”
张延急忙近前半步，垂首道：“臣定竭尽全力，以令陛下与贵嫔安心。”
李氏闻言，微微颔首，继而又望着右尚署署令：“廖署令，你右尚署掌车马装饰，此番路途长远，你务必将各宫所需车驾装饰妥当，免阖宫众人受舟车劳顿之苦。”
右尚署署丞廖建义也近前半步，应道：“臣已着署内众人取旧岁各州进贡的棉、锦，制了车驾所需装饰，只等夫人首肯，便可安置。”
李氏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方才开口道：“虽说陇西公已承陛下旨意，将洛阳宫修缮一新，可各宫所需金银铜铁及涂饰琉璃玉作却需要你掌冶署供给。”望了一眼掌冶署署令柳承山，她接着道：“柳署令，你务必要令阖宫姊妹称心才是。”
柳承山行礼道：“臣定遵夫人之意，令阖宫上下快心遂意。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李氏微微蹙眉，却不作声。
佟文政见柳承山面有难色，便解释道：“夫人，刚才臣等来您寝宫之前被陛下传召…陛下说，宫内的事一应以夫人示下而行。”
李氏闻言，心内暗自欢喜。
只见佟文政抬头望了一眼李氏，继而又道：“只皇后与昭仪所用车马需由羽林卫安置，新宫陈设之物亦是由中尚署供给。”
李氏听罢佟文政之言，心内恨意切切。可她是何等精明之人，只做两个弹指停顿，便面不改色道：“是吾大意了，皇后乃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一切仪仗当然与他人不同。你中尚署职责虽只供给天子器玩，可昭仪是陛下心尖之人，亦是理所应当。”
这左右尚署署令本为李氏亲信之人，此时闻言，便知她所言用意，于是廖建义故作愤慨道：“昭仪再尊贵，亦不可逾制而为啊！”
张延也在一旁接口道：“虽说臣下不可妄议君主，可陛下待昭仪，不免太过偏宠。”
李氏心知点到即可，便出声制止道：“陛下所为，岂是尔等可议？吾还另有它事，退下吧。”
正值谷雨时节，倚德苑中春意盎然，花香鸟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吉祥撷了一支牡丹，奔林禾与汪氏而来。她面有绯色，欢喜道：“昭仪，陛下让人栽植的牡丹尽数盛开，您快去瞧瞧。”
牡丹本生长于秦岭与大巴山上，汉时引入汉中之地，后有少量植于长安与洛阳皇宫御苑之内，故而林禾即便生长在洛阳，却也不曾见其真容。听到吉祥的话，二人也是欢喜十分，便随了她往牡丹花圃而来。
恰一阵清风拂来，不及三人走近，便有阵阵花香扑鼻而至，令人只觉心旷神怡。待到牡丹花前，三人驻足观望。只见那牡丹花色各异，花朵硕大，果然异于寻常的花。沁脾的香气引来蜂蝶飞舞，三人皆陶醉其中。
“好一幅美人赏花图！”循声望去，只见元宏携了三宝与几名内侍大步往牡丹花圃而来。
等三人向他行了常礼，元宏便疾步向林禾迎了上去。他望着这满圃盛开的牡丹，笑道：“旧年腊月二十二大宴群臣之时，陕州牧薛秋仪以牡丹作为朝贡之物，他对朕道‘此为秦岭高山牡丹，花开之时硕如铜盘，娇艳饱满，其瓣重重叠叠，其色林林总总，其香郁郁浓浓’。此时一见，果不其然。”
林禾微笑道：“此花令人赏之悦目，闻之心怡，非寻常花可与之媲美。”
元宏微微颔首：“皇祖母在世之时，因听闻牡丹雍容华贵，为花中之王，便从长安移植牡丹到平成东宫。许是平城冬日严寒，来年春天开的花却非皇祖母心内所期。”言罢，元宏近前撷了一朵似玛瑙般红艳的牡丹，亲手簪在林禾发髻上，不顾众侍在侧，又轻轻吻了她的前额。
众人见状，岂敢直视，急忙转身垂首而立。
林禾面有羞涩，不及开口，便被元宏揽入怀中：“牡丹虽好，却不及你之万一。”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
林禾不愿牵涉宫中诸事，婉拒道：“妾多谢皇后信任之情，可妾身体抱恙，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萧氏早已料定她必有推托之词，于是不动声色道：“不论前朝后宫，皆知昭仪是冯氏长女，皇后的阿姊。纵是昭仪无心为之，却难保她人以为昭仪恃宠而骄，将皇后这个阿妹也不放在眼中。皇后与昭仪，在旁人眼里，早已同气连枝，一损俱损，一荣皆荣啊！”
林禾知道她讲得是实情，在这宫中，就是自扫门前雪，也难挡他人念。
林禾浅浅一笑：“人心如井，深浅不一，吾非圣人，岂能控悠悠之口？天下事，一切皆有因缘际会，倘若吾与娷小娘子有缘，他日定可相伴。”
萧氏闻言一怔，正想再出言相劝，却看见她已微闭了双目，便知不可再留。她心下无奈，只得起身告退。
展眼谷雨将至。
因阖宫即将迁往洛阳，众人皆忙作一团。
萧氏的话，林禾思虑再三，委婉向元宏提及。因而此番迁宫，元宏便冯氏行照拂诸皇子、公主之责，而择选宫室、车马配备、人事安置，一应仍交由李氏执掌。
寝宫之内，李氏端坐在席塌上，少府卿佟文政携中尚署、左右尚署、掌冶署署令立在一旁，听候安置。
李氏望着众人，面有笑意：“吾初掌宫事，见识尚浅，不尽之处，诸位莫怪。”
众人闻言，急忙屈身行礼：“臣等但凭贵嫔做主。”
李氏点了点头，环视众人：“阖宫迁徙，车马先行。宫内皇子、公主、妃嫔车辇皆由你左尚署安置。张署令，务必核实各宫所需车马之数，不可大意。陛下御驾你要与羽林中郎将蒋银奇相商，不容有失。”
张延急忙近前半步，垂首道：“臣定竭尽全力，以令陛下与贵嫔安心。”
李氏闻言，微微颔首，继而又望着右尚署署令：“廖署令，你右尚署掌车马装饰，此番路途长远，你务必将各宫所需车驾装饰妥当，免阖宫众人受舟车劳顿之苦。”
右尚署署丞廖建义也近前半步，应道：“臣已着署内众人取旧岁各州进贡的棉、锦，制了车驾所需装饰，只等夫人首肯，便可安置。”
李氏端起茶盏轻轻呷了一口，方才开口道：“虽说陇西公已承陛下旨意，将洛阳宫修缮一新，可各宫所需金银铜铁及涂饰琉璃玉作却需要你掌冶署供给。”望了一眼掌冶署署令柳承山，她接着道：“柳署令，你务必要令阖宫姊妹称心才是。”
柳承山行礼道：“臣定遵夫人之意，令阖宫上下快心遂意。只是…”
见他欲言又止，李氏微微蹙眉，却不作声。
佟文政见柳承山面有难色，便解释道：“夫人，刚才臣等来您寝宫之前被陛下传召…陛下说，宫内的事一应以夫人示下而行。”
李氏闻言，心内暗自欢喜。
只见佟文政抬头望了一眼李氏，继而又道：“只皇后与昭仪所用车马需由羽林卫安置，新宫陈设之物亦是由中尚署供给。”
李氏听罢佟文政之言，心内恨意切切。可她是何等精明之人，只做两个弹指停顿，便面不改色道：“是吾大意了，皇后乃一国之母，后宫之主，一切仪仗当然与他人不同。你中尚署职责虽只供给天子器玩，可昭仪是陛下心尖之人，亦是理所应当。”
这左右尚署署令本为李氏亲信之人，此时闻言，便知她所言用意，于是廖建义故作愤慨道：“昭仪再尊贵，亦不可逾制而为啊！”
张延也在一旁接口道：“虽说臣下不可妄议君主，可陛下待昭仪，不免太过偏宠。”
李氏心知点到即可，便出声制止道：“陛下所为，岂是尔等可议？吾还另有它事，退下吧。”
正值谷雨时节，倚德苑中春意盎然，花香鸟语，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吉祥撷了一支牡丹，奔林禾与汪氏而来。她面有绯色，欢喜道：“昭仪，陛下让人栽植的牡丹尽数盛开，您快去瞧瞧。”
牡丹本生长于秦岭与大巴山上，汉时引入汉中之地，后有少量植于长安与洛阳皇宫御苑之内，故而林禾即便生长在洛阳，却也不曾见其真容。听到吉祥的话，二人也是欢喜十分，便随了她往牡丹花圃而来。
恰一阵清风拂来，不及三人走近，便有阵阵花香扑鼻而至，令人只觉心旷神怡。待到牡丹花前，三人驻足观望。只见那牡丹花色各异，花朵硕大，果然异于寻常的花。沁脾的香气引来蜂蝶飞舞，三人皆陶醉其中。
“好一幅美人赏花图！”循声望去，只见元宏携了三宝与几名内侍大步往牡丹花圃而来。
等三人向他行了常礼，元宏便疾步向林禾迎了上去。他望着这满圃盛开的牡丹，笑道：“旧年腊月二十二大宴群臣之时，陕州牧薛秋仪以牡丹作为朝贡之物，他对朕道‘此为秦岭高山牡丹，花开之时硕如铜盘，娇艳饱满，其瓣重重叠叠，其色林林总总，其香郁郁浓浓’。此时一见，果不其然。”
林禾微笑道：“此花令人赏之悦目，闻之心怡，非寻常花可与之媲美。”
元宏微微颔首：“皇祖母在世之时，因听闻牡丹雍容华贵，为花中之王，便从长安移植牡丹到平成东宫。许是平城冬日严寒，来年春天开的花却非皇祖母心内所期。”言罢，元宏近前撷了一朵似玛瑙般红艳的牡丹，亲手簪在林禾发髻上，不顾众侍在侧，又轻轻吻了她的前额。
众人见状，岂敢直视，急忙转身垂首而立。
林禾面有羞涩，不及开口，便被元宏揽入怀中：“牡丹虽好，却不及你之万一。”
“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