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鸿门宴（二）
因昨夜三宝所嘱之言，林禾今日自是谨言慎行，欲避元钰锋芒。见元钰寻衅滋事，且此时又见她目光冷冷瞧着自己，林禾便知她针对冯娷乃因了自己。林禾虽非多事之人，却不愿冯娷无故因自己而被元钰刁难。略略思忖，林禾开了口：“长公主，方才是娷儿冒失了，长公主乃明月入怀之人，莫要与之计较。”
元钰冷冷道：“吾乃长辈，又岂会当真与之计较？只太子正妃日后是我大魏皇后，自当懂礼识节。吾身为本朝长公主，太子姑母，见未来太子正妃言行有失，又岂能坐视不理？”
林禾浅浅一笑：“长公主言之有理，见善而迁，有过则改，娷儿若有不当之处吾定令她改之。”望着席间众人，接着又道：“今日乃诸位长公主回宫的喜宴，莫要因此扰了诸位年节里喜悦之心。”言语间她已端起茶盏，“娷儿既由吾行教导之责，那吾便以茶代酒，替娷儿向各位长公主赔个不是，愿诸位长公主们与驸马都尉们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恩爱永白头…吾先饮为敬！”
林禾平日里言行慎重，元钰未曾料她今日竟先发制人，且有礼有节无懈可击，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应对。
席间众人刚才因事涉先太后与皇帝，故而无人敢出劝解之言。此时听林禾如此言语，加上众人皆知左昭仪得皇帝隆宠，且冯氏一族亦是豪门望族，冯熙又乃三公之首，自是不敢再装聋作哑，持隔岸观火之态。
身为诸公主之长，元锦举起杯盏，开口道：“左昭仪所言极是，年节里当欢喜为上，吾亦以此杯祝陛下与皇后身安体健，亦祝二位昭仪与各宫内眷迎新纳福，今岁胜旧年！”
元锦言罢，元镘便接口道：“吾等姊妹亦是难得回宫，当宴乐赏舞，把酒言欢才是。”言语间元镘亦将杯中酒饮尽。
冯氏亦借了此机，举杯对众人道：“天佑大魏，瑞雪丰年，吾与诸位长公主满饮此杯！”
众人见状自是举杯同饮，毕竟年节，且皇帝又注后宫之内，纵是元钰，亦不得不有所顾忌，只得随了众人将杯中酒饮下。
冯氏双手击掌，便听鼓乐齐鸣，舞姬自两侧鱼贯而入，翩跹起舞。众人平日里亦难得相聚，此时见歌舞已起，皆缓了心绪，彼此互道祝福，饮酒进膳。
冯娷隔着众人望了一眼林禾，向她点头示意，林禾嫣然一笑，彼此心下默契。二人这细微之举，郑荞却瞧得仔细。本因那日华林园中李氏威逼利诱，她如今与李氏往来频频，可她心中仍惦念林禾与自己往日情分，不愿做有损林禾之举。此时见林禾出言相助冯娷，又见二人亲密之状，郑荞心中酸涩十分。李氏如此心机之人，更是将这些细微举动看得清楚，心下暗喜。
到底是宫宴之上，元钰虽心有不甘，亦不得不强压心火，直至曲终人散，再无其他过激之举。
展眼便至上元灯节。
正月十四日晨起，掌冶署便已着众内侍将宫灯悬于各宫各殿，尚膳署众人亦开始备制元宵，以便上元节供应各殿所需。
上元节晨起，元宏便沐浴更衣，待食罢早膳，辰正一刻，元宏与太子元恂领文武百官于太极殿前行祭祀太一神之礼。
宫中虽祭礼繁多，然除去告祭大礼与春秋大祭，帝王祭祀五帝与日月诸神之时只须作以长揖。诸祭之中唯这上元节祭祀太一神，隆重之极堪称诸祭之首。
大殿之前，本朝皇子、公主与宗族八部十姓年十三以下童男童女，凡生肖不与当日相冲者皆立于祭坛两侧。
燔柴炉内生烟迎神，由导引官领元宏至太一神牌位前行三跪九拜之礼。迎罢神，由少府执事领元宏向太一神进献玉、帛，而后，由内侍呈上江米水盥洗，再由太常卿王友清引元宏行上香之礼。
上罢香，皇帝向神牌三遍鞠躬，复又退回拜位，童男童女唱赞，太子进俎。之后便是初献礼，皇帝至爵洗先受爵，再涤爵、拭爵、进爵，而后执爵官以爵进元宏，再引元宏下跪献爵。与此同时，童男童女唱赞暂止，由祝祷官诵读祝祷文，待毕，唱赞复起。
初献礼之后便为亚献礼与终献礼，所做之事与初献礼无二，便不再一一赘述。
终献礼罢，元宏行饮福受胙之礼，寓意皇帝乃为天子，得上天庇佑，可承上天所赐之福。待受胙之礼行罢，便由掌祭官与执事官将撰与帛送入燎炉焚烧，皇帝与太子进前亲观，唱赞止，祭祀天一神之礼方算告成。
待一切事宜行罢，已是巳正一刻。
待元宏回至御书房，三宝进前小声道：“陛下，左昭仪说如今乍暖还寒，陛下在殿前久立恐您受了寒气，左昭仪为陛下煮了姜枣蜜茶，着吉祥送来，陛下可要趁热饮下一碗？”
元宏笑道：“左昭仪体贴周至，那你就盛一碗给朕，朕饮下驱驱寒气。”
三宝奉了姜枣蜜茶，元宏饮下一口：“你去告诉左昭仪，等朕备好明日开玺之事便往永合殿与左昭仪共食元宵。”
永合殿内，元恪兄妹已自太极殿唱赞归来。元恪、元怀围坐林禾身旁，元瑛则随了林禾与汪氏一道动手制元宵。
见元钰满脸沾满江米粉，林禾怜爱道：“瞧咱们瑛儿，如同雪国仙子一般。”元瑛闻言急忙以手拭面，自是适得其反，倒惹了元恪兄弟开怀大笑。
元瑛一边由吉祥擦脸，一边娇声道：“瑛儿今日初学，二阿兄与五阿兄又何必取笑于我。”
林禾微笑道：“吾似瑛儿这般年纪时却不如瑛儿，那时吾只围坐在长辈身旁，盼他们早些制好元宵，等暮色时分，灯火祭祀罢便可食用。”
元怀道：“阿娘在世之时虽喜食元宵，却因出生于高句丽，并不识如何制作，故而往年阿娘只着彩霞煮了尚膳署所奉元宵给我们食用…”
元怀话音将落，便见元恪面有忧伤之色。
高氏亡故这半年来，也许是元怀与元瑛年幼，二人已不似先前那般悲伤。只这元恪，本就心思细腻，且又较二人年长，凡遇祭日或偶有提及高氏，便有黯然神伤之情。
林禾见他这般模样，自是知元怀之言又勾起他思念高氏之情。放下手中元宵，林禾擦了手，轻抚元恪：“恪儿可是想念你阿娘了？既你阿娘喜食元宵，咱们便将瑛儿所制元宵由你亲手煮之，再由你兄妹三人一道往偏殿供于你阿娘食用，可好？”
见元恪颔首应下，林禾心内方舒了口气，正欲领了三人往小厨房，就见一内侍来报：“左昭仪，陛下已出了御书房，往永合殿而来。”
元钰冷冷道：“吾乃长辈，又岂会当真与之计较？只太子正妃日后是我大魏皇后，自当懂礼识节。吾身为本朝长公主，太子姑母，见未来太子正妃言行有失，又岂能坐视不理？”
林禾浅浅一笑：“长公主言之有理，见善而迁，有过则改，娷儿若有不当之处吾定令她改之。”望着席间众人，接着又道：“今日乃诸位长公主回宫的喜宴，莫要因此扰了诸位年节里喜悦之心。”言语间她已端起茶盏，“娷儿既由吾行教导之责，那吾便以茶代酒，替娷儿向各位长公主赔个不是，愿诸位长公主们与驸马都尉们日月如合璧，五星如连珠，恩爱永白头…吾先饮为敬！”
林禾平日里言行慎重，元钰未曾料她今日竟先发制人，且有礼有节无懈可击，一时怔住，不知如何应对。
席间众人刚才因事涉先太后与皇帝，故而无人敢出劝解之言。此时听林禾如此言语，加上众人皆知左昭仪得皇帝隆宠，且冯氏一族亦是豪门望族，冯熙又乃三公之首，自是不敢再装聋作哑，持隔岸观火之态。
身为诸公主之长，元锦举起杯盏，开口道：“左昭仪所言极是，年节里当欢喜为上，吾亦以此杯祝陛下与皇后身安体健，亦祝二位昭仪与各宫内眷迎新纳福，今岁胜旧年！”
元锦言罢，元镘便接口道：“吾等姊妹亦是难得回宫，当宴乐赏舞，把酒言欢才是。”言语间元镘亦将杯中酒饮尽。
冯氏亦借了此机，举杯对众人道：“天佑大魏，瑞雪丰年，吾与诸位长公主满饮此杯！”
众人见状自是举杯同饮，毕竟年节，且皇帝又注后宫之内，纵是元钰，亦不得不有所顾忌，只得随了众人将杯中酒饮下。
冯氏双手击掌，便听鼓乐齐鸣，舞姬自两侧鱼贯而入，翩跹起舞。众人平日里亦难得相聚，此时见歌舞已起，皆缓了心绪，彼此互道祝福，饮酒进膳。
冯娷隔着众人望了一眼林禾，向她点头示意，林禾嫣然一笑，彼此心下默契。二人这细微之举，郑荞却瞧得仔细。本因那日华林园中李氏威逼利诱，她如今与李氏往来频频，可她心中仍惦念林禾与自己往日情分，不愿做有损林禾之举。此时见林禾出言相助冯娷，又见二人亲密之状，郑荞心中酸涩十分。李氏如此心机之人，更是将这些细微举动看得清楚，心下暗喜。
到底是宫宴之上，元钰虽心有不甘，亦不得不强压心火，直至曲终人散，再无其他过激之举。
展眼便至上元灯节。
正月十四日晨起，掌冶署便已着众内侍将宫灯悬于各宫各殿，尚膳署众人亦开始备制元宵，以便上元节供应各殿所需。
上元节晨起，元宏便沐浴更衣，待食罢早膳，辰正一刻，元宏与太子元恂领文武百官于太极殿前行祭祀太一神之礼。
宫中虽祭礼繁多，然除去告祭大礼与春秋大祭，帝王祭祀五帝与日月诸神之时只须作以长揖。诸祭之中唯这上元节祭祀太一神，隆重之极堪称诸祭之首。
大殿之前，本朝皇子、公主与宗族八部十姓年十三以下童男童女，凡生肖不与当日相冲者皆立于祭坛两侧。
燔柴炉内生烟迎神，由导引官领元宏至太一神牌位前行三跪九拜之礼。迎罢神，由少府执事领元宏向太一神进献玉、帛，而后，由内侍呈上江米水盥洗，再由太常卿王友清引元宏行上香之礼。
上罢香，皇帝向神牌三遍鞠躬，复又退回拜位，童男童女唱赞，太子进俎。之后便是初献礼，皇帝至爵洗先受爵，再涤爵、拭爵、进爵，而后执爵官以爵进元宏，再引元宏下跪献爵。与此同时，童男童女唱赞暂止，由祝祷官诵读祝祷文，待毕，唱赞复起。
初献礼之后便为亚献礼与终献礼，所做之事与初献礼无二，便不再一一赘述。
终献礼罢，元宏行饮福受胙之礼，寓意皇帝乃为天子，得上天庇佑，可承上天所赐之福。待受胙之礼行罢，便由掌祭官与执事官将撰与帛送入燎炉焚烧，皇帝与太子进前亲观，唱赞止，祭祀天一神之礼方算告成。
待一切事宜行罢，已是巳正一刻。
待元宏回至御书房，三宝进前小声道：“陛下，左昭仪说如今乍暖还寒，陛下在殿前久立恐您受了寒气，左昭仪为陛下煮了姜枣蜜茶，着吉祥送来，陛下可要趁热饮下一碗？”
元宏笑道：“左昭仪体贴周至，那你就盛一碗给朕，朕饮下驱驱寒气。”
三宝奉了姜枣蜜茶，元宏饮下一口：“你去告诉左昭仪，等朕备好明日开玺之事便往永合殿与左昭仪共食元宵。”
永合殿内，元恪兄妹已自太极殿唱赞归来。元恪、元怀围坐林禾身旁，元瑛则随了林禾与汪氏一道动手制元宵。
见元钰满脸沾满江米粉，林禾怜爱道：“瞧咱们瑛儿，如同雪国仙子一般。”元瑛闻言急忙以手拭面，自是适得其反，倒惹了元恪兄弟开怀大笑。
元瑛一边由吉祥擦脸，一边娇声道：“瑛儿今日初学，二阿兄与五阿兄又何必取笑于我。”
林禾微笑道：“吾似瑛儿这般年纪时却不如瑛儿，那时吾只围坐在长辈身旁，盼他们早些制好元宵，等暮色时分，灯火祭祀罢便可食用。”
元怀道：“阿娘在世之时虽喜食元宵，却因出生于高句丽，并不识如何制作，故而往年阿娘只着彩霞煮了尚膳署所奉元宵给我们食用…”
元怀话音将落，便见元恪面有忧伤之色。
高氏亡故这半年来，也许是元怀与元瑛年幼，二人已不似先前那般悲伤。只这元恪，本就心思细腻，且又较二人年长，凡遇祭日或偶有提及高氏，便有黯然神伤之情。
林禾见他这般模样，自是知元怀之言又勾起他思念高氏之情。放下手中元宵，林禾擦了手，轻抚元恪：“恪儿可是想念你阿娘了？既你阿娘喜食元宵，咱们便将瑛儿所制元宵由你亲手煮之，再由你兄妹三人一道往偏殿供于你阿娘食用，可好？”
见元恪颔首应下，林禾心内方舒了口气，正欲领了三人往小厨房，就见一内侍来报：“左昭仪，陛下已出了御书房，往永合殿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