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美食耽误的名士们 第6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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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非易心叹——若他那弟弟能如此这般,哪怕仅一般的风骨, 他做梦都能笑醒呢。
  真是羡慕谢家大郎, 有弟如此, 必是极为欣慰, 省心的。
  宫中, 御花园, 秋风渐起。
  谢文清锦帕捂鼻, “哈——欠!”
  阿祈上前,“大郎君,要不要唤人加件外袍。”
  谢文清摆手, “无碍, 或是起风进了粉尘罢了。”抬头瞧了瞧日头,心下莫名有些担忧,“这时辰,三郎又该吃小食了,来都城也有两日,他倒安分,可我怎就那么不安呢?”
  阿祈宽慰,“三郎君向来不爱见生,对这都城又不熟悉,几位往来的郎君最近也十分忙碌,想来,三郎君也没处可折腾的,您且放宽了心。”
  “这倒也是。”谢文清深觉有理,只又叹道:“这小子啊,要折腾也该回了琅琊,哎,这三郎,你说就不能省心些。”
  谢文清感慨一声“长兄难为”,心却放了下来,只略略正了正衣襟,随后便又入宴,继续应酬。
  而此时,谢府前厅内。
  展非易收回欣赏的目光,这才想起自家弟弟,他四下张望着,“我家二郎多有得罪,不知他身在何处,我必好好教训,让他同诸位赔个……”不是。
  不待他说完,“啊,大哥,你终于来了。”
  熟悉的童音从身后传来,展非易本能回首,循声望去,随后便瞧见他家展齐飞被五花大绑着,缩在入门一侧的角落里,而在他身前不远,一茶案上还放满了不少精致,未知的茶点。
  瞧着十分古怪,但这会儿展非易并无心细思。
  展齐飞自痴迷武道以来,上窜下跳的,不知被捆绑过多少次,展非易对此并无意外,也不觉谢家有何不对。
  毕竟那困人的绳子,一瞧便知质地偏软,不易伤人,且捆绑手法专业,可防止挣扎时,绳子磨破皮肤。
  见此,展非易暗自松了一口气。
  不过人竟无事,他也就懒得理会。
  无视展齐飞的哀嚎,他自转身,想回谢谢云曦和谢年华一番。
  不曾想,展齐飞不惦记爬墙,却惦记着谢家的茶点。
  “大哥,快给我解绑,他们太坏了,只让我看,不让我吃,呜呜呜,你快解开绳子,我要吃茶点啊啊啊……”
  ——这糟心的弟弟!
  展非易脚下一踉跄,一口气卡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缓了口气,他尴尬的对着谢云曦和谢年华歉意一笑,随即扭头,秒变黑脸,“展齐飞!”
  这要不是亲弟,他都想把人掐死了事——爬人墙,找人麻烦,没揍死你就不错了,还一个劲的惦记人家的茶点。
  脸呢!
  “你……你,这要不是云曦君和谢二姑娘心善,就你这样的,打死你都活该。”展非易上前,怒抬手,送上一栗子头,“还不给赶紧起来,向云曦君和谢二姑娘道歉。”
  展齐飞泪眼汪汪,想抬手摸摸额头,奈何手被绑着,只能仰着脑袋,委屈道:“呜呜呜,大哥,我疼。”
  “你别跟我来这套,一做错事就知道装可怜。”展非易决定狠下心,好让他长点记性,奈何,一对上那泪眼汪汪的猫眼,刚上来的气,无端又消了大半。
  “咳咳,你……你先起来道歉。”
  展齐飞在榻上动了动,虽说腿脚没绑着,但使不上劲起身,他又委屈了,“大哥,你扶我呗,起不来。”
  展非易脑门一突,“你逃家不还很有劲,管家说你还拆了防蚊帐的钩子,学那些个宵小爬墙,出息了啊,你给我自个……”起来。
  “起来”二字终是消失在那一双朦胧水雾的猫眼中。
  “咳咳,你……那什么,下不为例。”展非易伸手,将人扶起,本能的摸了摸他的脑袋,回过神,又觉该强硬些,手一顿,生硬的又给了一栗子头,只瞧着便知不痛不痒。
  “叫你不听话,先起来了,赶紧去道歉。”
  谢云曦和谢年华两人行完见面礼后,这会自已坐下,两人端着茶,便喝便围观。
  只瞧着瞧着,谢年华手肘碰了碰谢云曦,神色还颇有深意,“哎,怎么觉着,他俩对话那味儿,如此熟悉呢?”
  谢云曦眨眨眼,“哈,是吗?”
  还装起傻来了。
  谢年华挑眉,“非易君那句‘下不为例’,本姑娘似乎常听大哥对某人说起呢。”重音强调——某人。
  这不明示他和展齐飞是一路货色嘛。
  谢云曦扭头,并不搭话,端着茶轻抿着,誓将高雅清冷进行到底。
  谢年华乐得看他吃瘪,但见展非易押着展齐飞过来,当即又坐直了身子,没再继续打趣。
  “站好。”
  展非易一声呵斥,展齐飞倒也听话的站好,只嘴嘟的老高。
  显然并不服气。
  展非易瞪了他一眼,随即转向谢家姐弟,拱手,诚恳道:“吾弟多有冒犯,实感歉意,展某代弟先陪个不是。”
  又挥手示意仆人递上赔礼,“小小心意,还请云曦君和谢二姑娘笑纳。”
  小小心意?
  其他各色书画锦卷暂且不说,但那砚台和山水古卷却是极品,千金难求。
  本也没多大事,这般隆重,谢云曦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正想开口,谢年华暗自扯了他一下。
  随即,又听她似笑非笑道:“非易君啊,你大可不必如此谨慎,平日里,齐飞君折腾的事多了去了,可没见你有这般手笔。”
  不待展非易开口,她却突然发难,“也是,毕竟这次我家三郎也在,你们家这是怕得罪了三郎,回头没好果子吃吧。”
  又啧啧道:“你看,这就不对了,说起了,之前齐飞君可不止一次,得罪过本姑娘,也没见你这般上心啊。”
  听着像玩笑,却字字珠玑,暗藏锋芒。
  早知谢二姑娘不好惹,如今看来,竟还极为精明。
  展非易如此重礼,除了赔罪外,确实也有藏了份算计。
  谢府如铁桶一般,他根本打听不到里面的情况,只知展齐飞爬墙被捆,谢家来人,也只让他们将人接走。
  至于其他信息,却是一点都没透露,而他唯一知道的,也不过是今日谢府只有谢年华和谢云曦没外出。
  展非易自认能看清谢二姑娘的脾性,但对谢云曦,他知道的却极少。
  而展齐飞时常口无遮拦,万一把人得罪狠了,他礼备重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展齐飞此前也惹过不少人,可如此郑重,且这般厚礼赔罪的,却只有这一次。
  事出反常,必有妖。
  俗话说的好,礼重,情重。但过重的礼和情,又何尝不是一种先下手为强,以礼压人的谋算。
  展家嫡长子亲临致歉,又如此重礼,可见诚意,若不原谅,岂非小肚鸡肠,斤斤计较。
  若不计较,那想也是无伤大雅的小罪过,面对如此风雅之礼,大多文人墨客必心生欢喜,收或不收,都能获得些许好感。
  谢云曦在琅琊闲云野鹤惯,想法简单,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可谢年华却看的明明白白。
  展家这一窝狐狸,除了展齐飞这奇葩外,就没一个简单的。
  ——瞧瞧,这赔礼送的都躲不开算计。
  阴谋也好,阳谋也罢,谢年华本无所谓这些,平日里见了也全当不知,毕竟大部分人眼中,她都不过是谢家“最不靠谱”的二姑娘。
  可今儿个对方算计的却是她家三郎,无论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她都无法容忍。
  谢年华和展非易四目相对,四周刹那无声,连展齐飞这大大咧咧的,这会儿都瞧出气氛不对来,眼睛叽里咕噜的转,嘴却十分识相。
  如此锋芒毕露的谢年华,展非易却是第一次见到,诧异之余,又有些豁然——谢家子弟,那有谁是真“不靠谱”的。
  余光瞥见一旁的谢云曦,却见他一脸懵懂,目光纯粹。
  展非易有些愧疚。
  ——唉,平日里算计惯了,竟忘了云曦君同都城的那么人是不同的。
  展非易拱手长揖,“确如谢二姑娘所言,是展某不够坦诚,如云曦君这般高洁清雅之士,如此谋算……哎,展某在此,向云曦君赔个不是。”
  谢云曦眨眨眼,反应了会,才想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
  他见展非易诚恳道歉,自起身回礼,只是语气淡淡,“非易君客气。”
  无端被人算计,总是叫人不快,哪怕情有可原,也着实令人不快。
  谢云曦本还想展家两兄弟喝茶,吃点心的,但这会儿却懒得招呼,只道:“梁叔,给展二公子解绑。”
  梁叔从善如流,上前为展齐飞解绳。
  谢云曦吩咐完事,这才对展非易客气道:“非易君,心意本君收下了,礼太重,你且收回,这日头也不早了,两位早些回去,该日再请两位喝茶。”
  客气疏离,透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清冷。
  明明刚还是极为“可恶”的模样,转眼间,怎就这般……正经高冷了呢?
  展齐飞歪了歪脑袋,有些不太习惯谢云曦如今的样子。
  虽然这模样瞧着,更似谪仙的做派,可他总觉少了什么。
  视线来回在谢云曦和展非易之间,后知后觉的反应了下,终也是理清了头绪。
  展齐飞不知为何,竟觉遗憾,虽也不明白具体遗憾什么,只瞧着一脸淡漠的谢云曦微微嘟起了嘴。
  ——有点不开心,为什么呢?嗯,对了,一定是因为吃不到那些美味茶点才会这样的。
  而面对如此直白的送客,展非易无奈之余,越发惭愧。
  终是他以小人之夺君子之腹了。
  “唉,竟如此,展某便先行告辞,这礼俗气,若有机会,展某再寻其他,给两位致歉。”
  展非易拱手告辞,拉过一旁的展齐飞,转身离开前,他突然想起来时多备的一篮李子来。
  一篮李子而已,竟然带了,送一下也无妨,毕竟他弟叨扰人一下午的,多少也算心意吧。
  如此这般想着,展非易稍稍停下,一边招呼仆人拿李子,一边道:“对了,这些日子,我家李子长正好,来时摘了一篮新鲜的,并不贵重,但味道不错,望两位别嫌弃。”
  仆人递上李子,展非易接过,随即便将篮子置于距离最近的一茶案上,不待谢云曦和谢年华拒绝,便拉过展齐飞往厅外走。
  “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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