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的白月光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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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褚无咎一手负后,慢慢向他走去,轻笑:“霍公子今日大展神威,倒吓了我一跳,我真怕你与魔君气急了打起来,我这点微末修为,可怎么从魔君手下救你啊。”
  霍肃听见他这轻巧的调侃,并不发怒,反而露出一点笑来:“殷威不敢动手,他体内魔种戾气暴虐,此刻但凡他敢与我动手,杀了我的那一刻,他也必定自|爆而亡,死无葬身之地。”说着,他神色微微寒肃,咬牙:“若不是他如今一死,魔种升天会污浊乾坤界,这样的好时机,我拼死也要杀了他。”
  褚无咎安抚:“世事不可皆如人愿,等取来无患草,除了魔种的戾气,再筹谋也不迟。”
  霍肃咬了咬牙,也只得如此,不甘颔首。
  褚无咎见他脸色难看,白衣的肩头已经被血洇湿,说:“你伤口裂开了,先坐下歇一歇。”
  霍肃这才感觉肩膀胸口一阵裂痛,是他盛怒舞刀,之前打神鞭的伤口又裂开了。
  两人去屋中坐下,褚无咎让侍从取出茶汤来泡,对着霍肃叹气:“你伤势未愈,怎么能去琅琊密境?”
  “我不去,殷威如何能善罢甘休?”
  霍肃捂着伤口,冷笑道:“琅琊密境供奉上古神株,钟灵神秀,至精至纯,连心智稍有不坚的正道弟子进去,都动辄心魔暴毙,更何况是那些百无禁忌的妖魔?今日殷威的言行你也看见了,他性情偏激护短,必然不会同意他的战将们白白送命,到头来也必定是威逼咱们人族中各家出的年轻精锐去,怎么都要把无患草取出来,我去,便能少一个人族年轻弟子去,说不定便能少枉送一条性命!”
  褚无咎听得轻笑,昆仑这些弟子,个个被养得不食人间烟火,都是十成十骄傲正直的性情,衡明朝是这样,霍肃也是这样。
  他并不动声色,沉默片刻,叹一声气:“你说的是理,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劝你的,便再算我一个,让我也尽一尽薄力。”
  霍肃一愣,面色瞬时变化,复杂看着他:“你是褚氏少主…”褚无咎笑着打断他:“你这个昆仑首徒都敢去搏命,别劝我了。”他顿了顿,温柔地说:“阿朝若是知道光你去,我却躲在后面,只怕觉得我贪生怕死,是要瞧不起我的。”
  霍肃心里顿时有说不出的动容,他心中许多感怀温暖无法言说,抬手重重按住褚无咎肩膀,道:“你有这样的德行,无怪当年衡师伯青眼你。”
  褚无咎轻笑,摇一摇头。
  “衡师伯一生英明决断,从来如此,愈是危难愈得见人心,衡师妹能托付给你,我们所有人都放心。”霍肃说:“你和衡师妹就该早些正式办了合籍大典,这样走之前,还能喝上一杯你们的喜酒。”
  褚无咎微微阖眼,神色不可捉摸。
  霍肃怅惘良久才回过神,他正想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焦急柔和的女声:“师兄!”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霍肃猛地扭头,看见蔚韵婷跨过门槛往这边来:“师妹,你怎么来了。”
  褚无咎看着霍肃立刻站起来大步迎上去,他侧脸望过去,浅蓝流袖的美人刚过门边,就被俊美高大的青年扶住,两人离得极近,一个双目盈盈仰头,一个满目隐柔低头,郎才女貌,神仙眷侣般的一对。
  “我听说你与威哥起了争执。”蔚韵婷着急:“师兄你——”
  她正要说什么,就看见不远处的褚无咎,没想有外人也在,声音一下停住。
  褚无咎站起来,微微向她颔首:“蔚小姐。”
  蔚韵婷一顿,随即浅浅一笑:“褚少主。”
  蔚韵婷与褚无咎只见过几次,当年她们昆仑弟子下山游历,去到褚氏所在的雍州姑臧主都,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只知道后来师妹衡明朝就与他共同种了“相思引”情蛊,衡师伯认下了这桩婚事,颇费了一番心思,将褚无咎从褚氏庶子扶持成了褚氏少主,当年订婚契典在昆仑办了很大一场,闹得声势浩大,叫她始终有些印象。
  蔚韵婷见自己焦急的仪态被外人瞧见,隐约不好意思,面颊敷上一层薄粉,微微屈膝行一礼,弱柳扶风的端雅:“我来得匆忙,少主见笑了。”
  “蔚小姐客套了。”褚无咎淡淡拱手,态度不远不近,有一种恰到好处的清华风度,他适时对霍肃道:“家里还有事,我便先回去了。”
  霍肃点头。
  褚无咎又向蔚韵婷微微点头,便走出去了。
  蔚韵婷见他举止清冷温和,进退有礼有度,与想象中曾一跃云端的卑弱庶子并不相同,不由多望一眼他的背影:“这位褚少主来此何意?”
  霍肃:“他也请缨进琅琊密境。”
  蔚韵婷猛地看向他:“也?”
  “我也会进。”霍肃看着她的眼睛,沉声说:“师妹,琅琊密境,我必定要进的。”
  “…”蔚韵婷望着他,嘴唇轻颤,眼眶渐渐渗出晶莹。
  “那我也去。”蔚韵婷坚定说:“琅琊密境,我也去。”
  霍肃一震。
  褚无咎走到门边,略侧过余光,瞥见两人靠得愈近,彼此双目紧紧对视,神色动容复杂,低声轻语,苦命鸳鸯一般,仿佛下一刻就要拥抱在一起。
  褚毅下意识看一眼前面主君的神色,主君步履丝毫不乱,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往外走。
  褚毅的心暗暗一提,走出妖魔宫阙的宫门,褚氏的龙凤辇架早已等候在门外,褚毅恭身弯腰,看着褚无咎踩着玉阶坐上兽车,他自己才翻身上马,手一挥,众禁卫军勒马护送着仪仗浩浩荡荡回灵犀别苑去。
  辇架里一直没传出声音。
  隐而不发,反而更让人恐惧。
  褚毅愈发绷着神。
  一路无话,到了灵犀别苑,早有褚氏域下俗世各州州府家族的家主臣属们在会堂等候,褚无咎迈进书房,坐在桌案后的宽圈大椅上,侍女们垂首鱼列而入端上茶水和洗漱的盆器香巾,又有小监事们轻手轻脚呈送上来一摞摞各地的奏章。
  褚无咎没叫人侍奉,弯身去洗手,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水里浸了浸,便抽出来,水珠淅淅沥沥落下去,他抽出香巾,不紧不慢擦着每一根手指的水痕。
  书房跪的跪进的进,却一声杂响也无,所有人屏气凝神,脚步声都轻得不能再轻。
  褚无咎净过手,侍女捧着水盆退下,正有仆从送来今日别苑后园新摘的花,取最娇丽珍奇的品类,每日簇成一捧放在素瓶中,趁着颜色最鲜时供主君赏玩。
  今日有一株凤迎牡丹,万禁平原靠近妖魔界的通道,这边气候远比中原地带寒冷,花开得也慢,这是灵犀别苑今年新开的第一株牡丹,还是这边特产的品种,是极好的兆头,花.房连忙小心翼翼摘下来,送来与主君赏玩。
  褚无咎像有一点兴趣,拨弄着花团,花.房还特意在花瓣洒了灵水仿造露珠,于是花枝看着更鲜妍,昂首盛瓣,娇粉欲滴。
  赏玩着,褚无咎忽然轻笑一声,对褚毅说:“你说,这些山门的师兄与师妹,是不是世上最难舍难分的羁绊?”
  褚毅心头渗出不尽寒意。
  他不敢不说话,低头低声回答:“仙门生活境况与我等世俗氏族不同,蔚小姐与霍公子是师兄妹,自幼一起长大,形同孪亲兄妹,自然亲熟。”
  褚无咎笑起来:“能想出这么一个解释,你也是辛苦,是不是一路尽在琢磨了。”
  褚毅额角覆满冷汗,毫不犹豫单膝跪下:“卑职不敢。”
  褚无咎轻轻抚摸着花枝,像极爱怜,手掌温柔包住花团,修长指尖慢慢用力,饱满的花团一点点碾碎成渣。
  “名花柔顺美丽,也多情啊。”他轻轻叹一声:“大概世上所有名贵的东西,都得争才能得来。”
  书房里的空气都像是凝固了,众人纷纷跪下,伏在地上也不敢求饶,屏着呼吸心惊胆战。
  “主子!”
  外面传来吕总管的声音:“奴才回来了。”
  褚毅身形骤然暗松,他记得吕总管是去昆仑,往少夫人那里送东西去。
  回来的正是时候!
  褚无咎没有说话,手却停在那里,褚毅见弦知音,主动去拉开半边门,吕总管快步走进来,跪着向褚无咎:“问主子安。”
  吕总管一进来便察觉气氛不对,满屋人低眉顺眼噤若寒蝉,褚毅肃着脸眼观鼻鼻观心,案桌后主子靠坐在圈椅里,把玩着株碎了大半的半垂牡丹,神色淡淡。
  吕总管心头一跳,见褚无咎没开口,暗自吞了唾沫,小心翼翼接着说:“奴才往少夫人那里去,那春碧玉戒指与几套阵法,少夫人都收下了。”
  褚无咎松开手,任那可怜的牡丹花耷拉下去,他漫不经心捻着指腹残存的花汁,终于开口:“她收了,倒没砸你脸上?”
  “这哪儿能啊。”吕总管连忙笑道:“少夫人喜欢的很,东西全收下了,还叫奴才带话回来,说知道主子辛苦,叫您记得休息,多注意身体呢。”
  褚毅清晰感觉到凝固的气氛松缓下来。
  他稍微抬起视线,看见坐在上位的主君,主君神色并不见柔和,甚至褪去了浅浅琢磨不透的笑弧,比刚才更显冷漠,但褚毅却觉得,这时候的主君仿佛才像一个人,一个不那么让人恐惧的真实的活人。
  褚无咎淡淡道:“她能说这些好话,别是你软磨硬泡求着她说的。”
  “主子明鉴,少夫人不想说的话,给奴才十个胆子,奴才也编不出来啊。”吕总管觑着他脸色,并不害怕,反而奉承道:“奴才大胆说,少夫人心肠软,是刀子嘴、豆腐心,便是平日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最惦念主子的。”
  褚无咎不置可否,眉宇却渐渐舒展。
  吕总管又说:“咱这别苑的凤迎牡丹别处没有,颜色极好,少夫人惯来喜欢花草,不如下次送几株过去。”
  褚无咎像是被提醒了,瞥一眼那已经蔫垂的牡丹,被他碾坏了大半,无精打采的,他顿了顿,说:“再过些时候吧,等多开几株,你挑些好的送去。”
  吕总管便知主子是嫌这牡丹不够好,不比往日的奇珍异宝贵重美丽,送去与少夫人显不够体面,他心里有了数,恭声道:“是,奴才记着了。”
  褚无咎便不再说什么,抬抬手示意他起来,吕总管站起来,到旁边殷勤侍奉茶水,褚毅这才低声禀告:“主君,各州府的主事已经在旁院等着,可叫他们进来?”
  褚无咎神容清淡,有一种若然从容的慵懒,从吕总管手中接过茶杯,抬起茶盖抿一下,才慢慢说:“叫他们来吧。”
  “是”褚毅抱一抱拳,转身快步出去。
  走出门时,褚毅深呼吸,不知怎么想的,莫名转头看了一眼。
  他看见吕忠欠着身,绘声绘色与主君描述去沧川峰的见闻,说沧川峰的花草又开得多么好,少夫人穿的什么衣裳、做的什么打扮,又说少夫人比起天才地宝更喜欢灵兽,与他说话时怀里还抱着只小蛇,主君若是再选些灵巧可爱的小兽送过去,少夫人必定千万般的喜爱……
  主君喝着茶,并不说话,瞧着置若罔闻的模样,却任由吕忠絮絮念念,把那几句话翻来覆去说,也没让他闭嘴退下。
  褚毅摇了摇头,快步下阶去召人了。
  作者有话说:
  每天都忍不住要骂一遍:愚蠢的褚狗!
  ——
  第19章
  阿朝把脑袋探出方舟,努力往外看。
  她听说过很多关于琅琊密境的传言,但还是第一次真正来这个地方。
  琅琊密境取名于所在的琅琊群峰,是乾坤界极有盛名的一片大山,重峦叠错的悬崖峭壁,峭崖起伏的形态一时如龙凤百兽,一时又如奇境仙域,正是琅琊群山的特色,此时隐近黄昏,昏黄的光晕泼洒,微风不起,云雾聚得愈加深浓。
  阿朝极目远眺,只能望见无穷无尽的雾。
  她也不丧气,仍然炯炯望着远方,就在面前百里之外,会有一道宛如开天巨斧劈下的深隘,那就是传说中琅琊密境的入口。
  “我真是想不明白,掌门怎么会同意你也来。”越秋秋还在旁边团团走,抱胸咬牙切齿:“你一个元婴初期的废物,进去不就是拖后腿的吗?!”
  阿朝一听这就不服了,把脑袋又伸回来,小声逼逼:“琅琊密境以幻境出名,又不纯看修为,我觉得我水平也没那么差,我也想进去试一试。”
  “你还说!”越秋秋以十倍的声量喷回来:“你有个屁的水平,我看你是纯属活腻了,想找死自己跳山去,不要碍着我的眼睛!”
  阿朝:“掌门都同意了,我是争得掌门同意的!”
  越秋秋大怒,喷得更大声了:“掌门怎么可能同意!你是沧川剑尊唯一的弟子,又才元婴初期,他怎么可能同意你来!你是不是搞什么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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