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甄家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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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山无极县,甄府内。
  内堂中的气氛一片低靡,主母张氏跪坐于主位上,几年来一直不曾弯曲的背脊今日显得特别佝偻,多年来保持矍铄的脸,今日看起来也变得格外苍老。
  长子甄俨和次子甄尧此刻也坐在下首的位置,皆不复往日的精神,二人的身躯都颓靡了许多,静静的注视着对方,心头都不由泛起了几分酸意。
  为了今后的生存与甄府的繁荣,这一次,甄家几可谓是孤注一掷,将浑身的宝贝与所有的筹码全部压在了袁氏的身上,不求其他,只求袁尚能够借此机会生擒张燕,断了祸胎,从此还中山无极县一个安宁和太平。怎奈偏偏事与愿违。
  袁尚当夜设计伏击张燕的军马,虽是忙碌了一宿,但整个甄家也几乎是一夜没有暇寐。
  几乎是每一个时辰,甄家都会派出几人出去县衙,城外,长亭等各处探听虚实情况,以求第一时间获得准确消息。
  甄家不求其他,只求袁尚生擒或是击毙张燕,两者皆可,生死不论,斩草除根。
  直到第二日天明,前线的消息才从东县传回了无极。
  袁尚兵马在东县大败黑山军,可袁尚本人却身受重伤,且贼首张燕匹马而逃。
  这消息恍如晴天霹雳,狠狠的撞击在甄家每一个人的胸口,令他们情难自已,几是不能呼吸。
  竟然让张燕…给跑了!?
  这样的结果或许对袁氏没有什么,但却将甄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厅堂中沉默了许久,张氏略有些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动,她长叹口气,神色萧索道:“我甄家全力支撑袁三公子促成此计,只求为中山安定,除去燕贼,了却心腹之患,不想事与愿违,还是让燕贼逃遁而去,此贼凶狠毒辣,为人杀伐果决,更兼麾下有十余万精装之士……唉,看来,是天意要绝我甄家啊。”
  听了张氏的话,甄家二子的面容尽皆愁云惨淡。
  少时,见甄尧摇头一笑,道:“孩儿花钱探得消息,这次围剿燕贼,除了三公子麾下的无极县兵马之外,尚有黎阳蒋义渠,邺城赵叡、吕威璜三路精兵协同作战,又有智谋高绝之士设计定伏,本当万无一失,偏偏在最后关头杀出一支白马义从的余孽与官军作对,愣生生的坏了大事……不但让飞燕贼脱逃生天,就连那袁三公子本人也是身负重伤,险些出了差错。”
  甄俨面色惨白,苦楚而道:“如今张燕匹马而走,日后必要报仇,袁氏手中精兵在握,尚可不惧,可是…可是我们甄家纵有巨财,亦不过是商贾之户,如何能与其并列而言?只怕从今往后,全府上下将无一日的安生日子,不定什么时候就被飞燕贼取了头,绝了户也说不定…”
  张氏自嘲的笑了一声,潸然泪下,道:“千算万算,却是看差了一支白马义从,以致有今日下场…为娘老了,被燕贼报复身死尚不可惜,只是,只是你们两个与一众妹妹尚还年少,若是如此便被绝了门户,断了子孙,为娘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何面目去见你们早逝的父亲……作孽,真是作孽啊!”
  说到这里,却见张氏老泪凄然之下。
  “母亲…兄长…”轻柔的声音从门厅缓缓的传将进来,却是甄宓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门厅口,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女儿…你…你如何来了?”张氏见甄宓突然出现,急忙擦了擦眼泪,抬手示意她过来。
  甄宓莲步轻移,来到张氏身边跪坐而下,颤抖的摸了摸母亲双鬓一夜之间骤然多出的白皙华发,心下一紧,道:“母亲,不过是让张燕遁逃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您这又是何苦?愁坏了身子,又该如何?”
  张氏宠溺的目光须臾不离爱女片刻,慈祥道:“闺女,你虽然聪慧,却是涉世未深,不知那张燕手段的狠辣,今日放他一走,后患无穷,只怕甄府此世再难有安生之日了…罢罢罢,如今说什么也都是晚了,需得早做安排,宓儿,你即刻去收拾行囊,与你二哥和姐姐择日出发,往关中渑池去躲难,为娘三年前曾在那里以张家之名置办过一片田产,足够你们此生用度不缺,你们到了关中之后,切记世道艰难,今后不可随意暴露身份,需小心为上,不求出人投地,只求富足平安……”
  不等张氏说完,便见甄宓使劲的摇了摇头,道:“娘,女儿不走,兄长也不走,姐姐们也不用走。”
  张氏闻言一愣,急道:“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休要任性!此时不走,待日后张燕寻机找上门来,却是想走也走不得了!”
  甄宓薄唇一抿,突的露出一个惨然的微笑,道:“娘亲,女儿今年多大了?”
  张氏没曾想甄宓话锋跳跃,说着说着居然说到这上面来,不由的愣了愣,道:“十七……”
  “十七么?”甄宓朦胧的看了看厅外的雪景,自言自语道:“每日戏冰游湖,不知不觉间,竟也是到了这个时候。”
  张氏心头一紧,忙道:“女儿,你想怎样?”
  甄宓静静的转过头,道:“母亲,女儿自幼丧父,得您和两位兄长的养育之恩,方能苟活于世十七年,一直思谋图报,如今甄家外有贼仇,似累卵之危,若想救此危机,只有一个办法可解。”
  张氏久经商道,脑袋灵活,今日得女儿一点,顿时晓得了其中寓意,道:“你的意思是…与袁氏连亲?”
  “是,若是能得袁氏庇佑,将甄府举家迁至邺城,燕贼麾下即使是真有十万兵甲,千余猛士,也奈何不得甄府分毫。”
  听了甄宓的话,便见甄俨和甄尧互相对望了一眼,二人的眼睛顿时亮了。
  “可是…”
  张氏口气犹疑,愣愣的看了爱女许久,方才道:“可是,那袁三公子,你心中可是中意他了吗?”
  听着张氏的话,甄宓不由垂下眼皮,心头通过一股融融暖流,泪水无声无息地从眸中徐徐滑落。
  “娘,女儿与他只会过一次面而已,何谈中意二字?只是事到如今,除了此法,难道我们甄府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张氏浑身一颤,小心翼翼的替女儿擦去了脸上的泪珠,道:“丫头,你也忒傻了,你若是不愿违心去嫁,为娘的亦是不会逼你,况且我甄家不过是商贾之姿,想要高攀袁门,也不是件容易事,你又何苦自轻?”
  甄俨闻言脸色黯淡,点头道:“是啊,而且那袁尚也不是什么善茬,望之并非贪图美色之辈,整个一油盐不进,就像是他上次不由分说,直接就给妹妹你扔冰窟窿里了……”
  话还没说完,便见张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随即将下话咽下。
  甄宓握着张氏的手,轻轻的摇了摇头,道:“母亲,兄长尽管放心,妹妹虽然才智浅薄,但一定会想出办法……令袁公子对我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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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极县衙,后院。
  袁尚的脸上、身上、脚上都包裹着白色布帛,手中握着拐杖,坐在一方石凳之上,与逄纪正你一子,我一下的玩着刚刚命巧匠制作完成的象棋。
  时逢东汉末年,天下亦是有象棋一说,只是与后世的象棋完全不同,乃是设六簙,以菎蔽作箸,象牙为棊的一种简易棋法。
  袁尚与逄纪曾玩过几次,略感无聊,故而让逄纪托人做了这一副经他记忆而改良版的,用以平日无聊时打发时间用。
  “啪!”
  袁尚重重的将马提上,稳稳的摄住了逄纪的老帅,嘿笑道:“将军!你输了,掏钱。”
  逄纪瞪大了眼睛瞅了片刻,方才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虚弱着言道:“县尊大人手下留情,属下刚刚接触此道,经研不深,还望县尊大人勿要过于逼迫,咱不就是一玩嘛,何必那么认真……”
  “少来,刚刚吃我老卒吃的可是挺乐呵,怎么一到掏钱的时候就变成怂了呢?赶紧把钱付了,咱俩再摆一盘。”
  “大人,属下今日囊中羞涩,委实不易再杀了。”
  “胡说,甄家不是前几天刚派人给你送去两大车的重礼吗?这刚几天的功夫就让你花没了?骗鬼呢!拿钱拿钱!”
  “大人,甄家与属下送礼,您又是如何得知?”
  “笑话!无极县之袁家我做主!我的地盘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快,把棋子摆上!甄家给你送了多少,快说个明数,咱俩就奔着数下就成…”
  二人正摆棋聚赌之间,却见下人走了过来,恭敬的冲袁尚施礼,道:“县尊,县外有人,自称是甄府四小姐,乃大人故交,听闻大人剿贼受伤,特领家命前来看望县尊,不知大人是不是要见一下?”
  袁尚手里端着棋子,闻言一愣,奇道:“哪个四小姐?是谁?”
  逄纪咳嗽了一声,干笑道:“就是上回被您扔冰窟窿里那个。”
  “她?”袁尚闻言浑身一颤,道:“她该不是来算秋后账的吧?我没再得罪她啊。”
  “大人您说什么胡话呢?甄家如今已是被绑在大人的船上,乃是您的麾下,如今你出征受伤,甄家过来看望慰问一下,也属人之常情,大人怎可竟往坏处琢磨?她此番前来,说不定还带了礼品亦未可知。”
  袁尚轻轻的一愣,接着点头笑道:“原来如此,甚好甚好,甄家不愧是中山巨贾,果然是很懂规矩,值得褒奖勉励,哪天得琢磨着送他们家一副锦旗……来人!将礼品请进来与本县一叙。”
  逄纪满头大汗,手中的棋子差点没捏爆了,道:“大人,不是请礼品,是请甄小姐,请甄小姐与您一叙。”
  “哦,对,是请甄小姐拎着礼品来与本县一叙。”
  逄纪:“……”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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