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婢 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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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玄策打了个唿哨,嘲风跑了过来,大大的马头低下来,蹭了蹭念念。
  嘲风是匹血统高贵的汗血宝马,矫健又凶猛,日常除了秦玄策谁也不能靠近它,却不知道为什么,它好像很喜欢念念似的,大约是随了它的主人吧。
  秦玄策抄起念念,跃上马背,清叱一声,嘲风仰首发出长鸣,撒开蹄子,在阳光下奔跑起来。
  风呼呼地从耳边吹过去,纸鸢在天上跟着他们飞,念念兴奋地尖叫起来。
  秦玄策让念念站在马背上,用手牢牢地扶住念念,把纸鸢线递给她,帮她一起拉着线。
  念念在马背上跺着脚,激动得“唧唧呱呱”叫:“飞起来了,我放的纸鸢飞起来了,快看啊。”
  “是,念念很厉害。”秦玄策夸她。
  念念可高兴了,搂住秦玄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膀上亲昵地贴贴,讨好地哄他:“秦二叔最好了,念念喜欢二叔啊。”
  念念也是个小马屁精哦。
  小小的孩子,又轻又软,带着牛乳的甜香和小手炉的热度,如同春日的阳光落下来,温暖得叫人心都融化了。
  这一刻,秦玄策恨不得把她捧起来,顶在头上。
  她是那么可爱的念念。
  大将军驰骋疆场、所向无敌,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生平第一次带孩子,就能把念念哄得心花怒放,不但陪她放纸鸢,还给她抓蝴蝶、抓蜻蜓、抓了一堆蚂蚱,把念念乐得找不着北了,直到夕阳斜下远山,她还舍不得回家。
  但是她实在累了,玩到后面,靠在秦玄策的胸口上,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有些犯困了呢,嘴里还念叨着:“我要摘一些花,做个花花圈圈,我娘今天给我梳了很漂亮的头发,我要把花花圈圈戴在上面。”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突然“咦”了一下,“小铃铛、我的小铃铛呢?”
  早上出门的时候,阿娘给她在发绳上系了两个银色的小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作响,可好玩了,可是,什么时候听不见响声了,小铃铛丢了。
  念念摸了半天,还是摸不到,忍不住嘴巴一瘪,眼眶红了起来:“没了……”
  “什么没了?”秦玄策把念念托在手心里,掂了掂。
  “戴在头发上的,我最喜欢的小铃铛。”念念用泪汪汪的眼睛看着秦玄策,终于伤心地抽泣起来,“丢了,找不到了。”
  她哭起来撒娇的时候,那神态、那“嘤嘤啾啾”的声调,简直和阿檀一模一样。
  别说小铃铛,就是天上的星星,秦玄策也会捧给她。
  “二叔帮你找。”秦玄策马上道,“肯定给你找回来,不用担心。”
  念念又大又圆的眼睛里含着小泪花儿,抱着秦玄策的手,讨好地蹭了蹭,带着哭腔的小软音问他:“真的吗?秦二叔真的可以帮我把小铃铛找回来吗?”
  “自然是真的。”秦玄策信誓旦旦地保证,“二叔手下有很多人,大家一起帮你找,肯定能找到,不过,这会儿天色不早了,你要先回去了,早点睡觉,明天早上你过来,肯定就已经找到了。”
  念念破涕为笑,又给了秦玄策一个表示满意的贴贴,甜腻腻地道:“秦二叔最好了,念念喜欢二叔。”
  秦玄策觉得,连星星都不够了,要把月亮也捧给她才好。
  念念在纪家玩到很晚才回来,把阿檀急坏了,免不了念叨女儿两句。
  念念绕着阿檀的腿转来转去,叽叽喳喳地告诉阿娘:“今天可有意思了,二叔陪我放纸鸢,还给我抓老大的蜻蜓,还有,好大好大的马,虽然是坏马,但它跑起来真的很快哦……”
  小女孩儿说得颠三倒四的,叫人听不太明白。
  “什么二叔?”阿檀俯下身给念念擦汗,随口问道。
  “嗯?二叔……是金二叔啊。”念念费劲地想了一下,“哦,不对,林二叔,很大的林二叔。”
  曹媪听见了,在旁边插了一句:“我恍惚记得原先纪大人家里没这号人呢,新来的奴仆吗?念念,别和粗人玩,他们这些做力气活的,块头大,手脚没轻没重的,胳膊一横,就把你磕碰到了,你呀,小姑娘家家的,斯文些儿,和大郎、二郎耍耍就好。”
  “哎?”念念是个好孩子,阿奶的话她是要听的,但是,和二叔一起玩很有趣啊,她舍不得,小嘴巴扁了扁,小眉头都纠结起来了。
  不能玩吗?小小的女孩儿不开心了。
  那委屈的小模样,看得曹媪生了怜惜,她揉了揉念念的头发:“念念听话,不要成天贪玩,做个贤淑的姑娘,将来才能嫁个好人家,你看看,今天都玩成什么样子,新衣裳也脏了,头发也乱糟糟的……嗯?”她眯起昏花的老眼,看了看,“我记得今儿出门的时候你娘给你戴了两个银铃在头上,银铃呢,你弄哪去了?”
  那两个小铃铛念念可稀罕了,和曹媪念叨了许多遍,要求曹媪夸她漂亮,曹媪记得很牢。
  念念一下子就心虚了,她抱住阿檀的大腿,结结巴巴地道:“不小心,丢、丢了……”
  阿檀扒拉了一下念念的头发,仔细看了一眼,果然,小发鬏鬏上只剩下一截头绳,铃铛不见了,她忍不住道:“你阿奶说得对,你果然太贪玩了,这得闹腾成什么样子,才能把小铃铛都掉下来了,难怪出了那么多汗,衣服都湿透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念念丢了宝贝小铃铛,本来就很心疼,被阿娘这么一说,更沮丧了,垂下了头,眼眶红红的,“哦”了一下,声音都打颤了。
  就像小鸟儿蔫巴了,小尾巴都耷拉下去了。
  曹媪赶紧把她抱起来哄着:“丢了就丢了,没什么打紧的,喏,阿奶昨天和你娘说了,阿奶有两个银簪子,过两天去给你打个镯子,你若是喜欢小铃铛呢,我们就打成小铃铛,多打几个,经得住丢。”
  念念对着手指头,软软地道:“用不着去打,金二叔说了,他会帮我把小铃铛找回来了,二叔人可好可好了,我喜欢二叔。”
  这孩子,一会儿林二叔、一会儿金二叔,脑子真是不好使。
  阿檀听得要发笑,戳了戳念念的小脑门:“好,你的二叔是个好人,可好可好了,明儿娘给你做好吃的点心,你带去谢谢那个二叔。”
  阿檀的老习惯了,向人家示好,就送人家点心吃,她只会这个,最拿手了。
  虽然这个二叔只是纪家的奴仆,但他对念念好,肯陪着念念一起玩,无论身份高低,阿檀都是感激他的。
  念念的眼睛亮了起来,刚才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这会儿马上精神抖擞了起来,拍手道:“对,做点心送给二叔吃,我自己动手做。”
  她“吭哧吭哧”地从曹媪身上爬下来,拖着阿檀去小厨房:“来,娘,您教我做点心,我要给金二叔做点心,我自己做的,二叔肯定喜欢。”
  阿檀好气又好笑:“好,你自己做,若是把那个二叔的肚子吃坏了,我也不管你。”
  阿檀每天都要做两笼点心,拿到东街的同福点心铺子去寄卖,她胆小谨慎,不欲声张,同福的东家林娘子便冒了名头,只说是自己做的,这两年凭着这些点心把同福铺子做得风生水起,别说松平县,便是在洛州府城都是有名的,时常有人大老远从府城过来,就为了买她家的两块点心。
  阿檀明天打算做的是琥珀核桃包子,各色食材晚上就已经备好了,念念要玩,就拿出来给她玩儿。
  核桃剁成丁,动刀子的事情不敢让念念来,阿檀自己做了。
  然后把核桃丁儿下锅干炒,念念吵着要开始动手,搬了高高的凳子站上去,煞有其事地拿着大铲子,炒来炒去。
  阿檀一手扶着念念,一手帮她抓着铲子,教她:“铲起来,翻过去,翻、翻过去,用力点儿。”
  念念小脸绷得紧紧的,可努力了,但还是笨手笨脚的,有的没翻过来,糊在锅底,有的翻过头了,掉到锅外。
  阿檀笑得不行,赶紧又拿了白糖和水,一起倒下去:“行了、行了,还要挂糖做琥珀,来,加上去。”
  念念有意见了,嚷嚷着:“糖太少,不够甜,多加些。”
  这孩子特别爱吃甜口的,和她爹一个癖性。
  阿檀只好又加了一勺。
  念念还嫌不够,抖着小手,“哐哐哐”地倒了许多白糖进去才满意。
  糖化开了,粘稠宛如胶质,再撒上白芝麻粒儿,和着琥珀,发出了浓郁的焦香味。
  念念用力吸了吸鼻子:“我做的,特别香!”
  阿檀忍住笑,把炒好的琥珀核桃盛出来,然后又教念念和面、揉面、包馅料。
  最后做了两个比拳头还大的包子。没办法,念念总是包不住馅,这里漏一点,用面皮儿补一补,那里漏一点,又要补一补,补着补着,就补成了硕大的包子。
  念念还十分得意:“我做的,特别大!”
  她玩得开心,头上脸上蹭了许多麦粉,白扑扑的,连小鼻子都白了,就象一只小花猫。
  阿檀不敢让她再闹下去了,赶紧把她抱走,洗了个香喷喷的澡澡,哄她上床睡觉了,还要斩钉截铁地保证,明天大早起来就帮她把包子蒸熟了,放心,一定做好标记,这是额外给二叔的,错不了。
  念念心满意足,睡得香香的。
  念念跟在朱氏后头,“叭嗒叭嗒”跑进来的时候,看见秦玄策高坐在厅堂上首,把玩着手里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她欢呼了一声,张开双臂,摇摇摆摆地扑了过去:“我的铃铛,林二叔帮我找到了吗?”
  秦玄策将铃铛抛了起来,又接住,捂在手心,端着严肃的神情道:“谁是林二叔?”
  “咦?”念念咬着手指头,困惑地看着秦玄策。
  潘诚潘大人在旁边比划着,偷偷提示:“秦、秦、秦!”
  念念马上堆起一脸甜甜的笑容:“秦、秦二叔,念念最喜欢秦二叔了。”
  胡扯呢,连二叔姓什么都记不住。
  但秦玄策已经满意了,摸了摸念念的小脑袋,先拿出两个小东西放在她的手心里:“你的铃铛。”
  “啊?”念念低头看了一下,惊呆了。
  确实是她的小铃铛,可是,已经变成扁扁的,不知道被什么人踩坏了,还沾着一点草屑和泥土。
  这是阿娘给她的小铃铛,她最珍贵的宝贝,坏了。
  念念委屈极了,小嘴巴一瘪,差点要哭了。
  秦玄策急忙又拿出两个小东西,在念念面前晃了晃:“是二叔手下那群笨蛋不好,不小心弄坏了,二叔赔你这个,念念别哭,这个更好看,喏,摇一摇,声音也好听。”
  昨夜里,秦玄策出动了五千玄甲军,打着火把,在念念玩耍过的那片草地上仔细翻找查寻,一直忙碌到凌晨丑时,确实是找到了,却已经踩扁了。
  秦玄策大为光火。
  还是潘大人随机应变,半夜赶回府城,敲开各家银楼的门,买回了许多铃铛,金银、白玉、翡翠、水晶,等等等等,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秦玄策从中挑选了两个最别致的,赤金做成玲珑浑圆的花苞,錾刻精美繁复的卷草花纹,镶嵌晶莹艳丽的桃红碧玺,流转着华彩光泽。
  念念看了看,是特别漂亮的小铃铛,比她原来的还漂亮,她纠结了起来:“可是,这不是我娘给我的,有点不一样呢。”
  旁边有奴仆呈上了红色的头绳,秦玄策拿起头绳,直接把赤金铃铛系到念念的头发上:“没什么不一样,都是铃铛,都会响。”
  他笨手笨脚的,把头绳打得歪歪扭扭、还把念念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可是,当他把铃铛系上去后,两个铃铛发出金石珠玉的相击之声,清脆悦耳,念念又高兴起来了。
  小女孩儿在原地蹦达了几下,听着铃铛的声音,自己又摸了摸,觉得大约是极美的,她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宛如花儿一般。
  她十分欢喜,从朱氏手里拿过了一个小篮子,那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方才朱氏担心她累到,帮她提着。
  小篮子里装着昨晚上做的两个包子,阿娘今天起了个大早,替她蒸熟了,用棉布包着,给秦二叔带了过来。
  念念小心翼翼打开一层层包裹的棉布,献宝似的捧给秦玄策,用软软的小奶音殷勤地道:“秦二叔,这是我给您做的琥珀核桃包子,可好吃了,您尝尝看。”
  “你会做包子?”秦玄策上下打量了着这个圆圆的豆丁,这么小的一只,才比他的膝盖高一点点,她会做包子?秦玄策的眼里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真的是我自己动手做的。”念念把下巴抬得高高的,骄傲得小脸蛋都在发光,“特意为了秦二叔您做的,连面团都是我自己揉的,花了老大老大力气了。”
  她踮起脚,把包子捧得更高一些:“秦二叔,您快尝一个、尝一个嘛。”
  潘诚在一旁凑趣:“这是个孝顺孩子,知道大将军疼她,也懂得感恩图报,小小年纪,是难得的。”
  潘大人事必躬亲,百般周到,时时跟在大将军身边亲自服侍,溜须拍马不露痕迹。
  秦玄策对潘大人的言语甚为嘉许,他笑吟吟地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
  下一刻,他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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