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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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识朱曦曈的人都知道,她是一个执行力特别强的人。
  事情说几分就做到几分,别人要拦她还拦不住的那种。
  所以第二天温肆远才刚拎着模型入座,朱曦曈下一秒就凑到他隔壁。
  「学长。」
  这声「学长」她喊得一切如常,可他听得耳根痒痒。
  「你动口,我动手。」朱曦曈偏头看他,「三分鐘,三分鐘就好。」
  她的脸离他很近,目测一公分,或者顶多再多个三毫米。
  而温肆远没有避掉她的目光,一双眼睛就这么乾净俐落的撞进她眼底。
  像在三十八度的夏天里下起了太阳雨。
  看似猝不及防却又好像恰逢其时。
  原以为他又要拒绝她了,她早备好了planb,就是打定主意了不撞南墙不回头。
  却见他让出手中的模型,把工具和模型一併按进她手里。
  「你要不要先坐好?」
  温肆远撇了一眼还没反应过来的朱曦曈,说话时,因为距离很近的关係,清新的气息全落在她鼻尖。
  朱曦曈眨了眨眼,才把视线从他那副生来俊朗的五官上挪开。
  他这是允许了吗?
  「学妹。」温肆远倒调皮上了。
  朱曦曈往他的方向瞥去一眼,见他灿烂着一张脸对她笑。
  「还敢分心啊?」他屈指在她的桌前敲了两下。
  阳光刚好经过,沿着他侧脸的弧度洒了下来。
  说实话,那画面还真的好看得叫人难以忽略。
  后来,他如常的带着她製作模型,回归到那个不经世事与红尘的温肆远。
  「这边下刀对吗?」
  「对。」
  「我担心这块不够牢固。」
  「有疑虑的时候千万不能忽视或逞强……你改用这个试试。」
  「我再多切几组这个……啊!」
  她丢下刀片的那个瞬间,温肆远反手从包里掏出了随身医药箱。
  「手给我。」
  他说,语速比平时急了一点,就一点。
  朱曦曈看着自己被血跡斑驳过的手指,一时半会还没缓过来。温肆远不意外,直接将她的手抓过去。
  「痛!」上药的时候,她忍不住嘶了两声。
  温肆远拨空撇了她一眼。「这是你以后的日常,可以开始慢慢习惯了。」他嘴上不留半分情分,手上替她擦药的动作却明显温柔许多。
  她安静的看着他替她包好ok绷,ok绷是派大星的图样。
  朱曦曈噤声了三秒。
  「这是航太系必备吗?」她抬起下巴点了点医药箱,笑问。
  温肆远挑眉:「那可能要看个人造化了。」勾了下嘴,他坦白:「我这半年很少在带了,因为几乎用不上。」
  朱曦曈本想和他争执个人造化的问题,念头一转,突然发现了个逻辑错误。
  「那你今天包里为什么有?」这不矛盾吗?
  除非说,他本来就有给她试做模型的打算。
  预谋好要给她玩模型,然后医药箱则是帮她带的,怕出意外。
  朱曦曈扭头,满目的澄净就这么掉在他青涩又仓皇的视线之前。
  「你今天本来就想答应我的吧。」
  她用的是极其偏向肯定句的问句。
  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昨天……没准备。」温肆远敛下眼眸,双颊像馀暉染过。
  虽然他只说了五个字,但她能替他拼凑完全文。
  因为昨天没有习惯性的带医药箱,怕她伤到手,所以不敢让她接手模型。今天想着要让她操作模型,他出门的时候特别带上了医药箱。
  朱曦曈不知道一个男人能周到到这种程度。
  「谢谢你。」她看着他的眼睛,由衷的说。
  她以前一直不敢看那双眼睛,这好像是第一次,她好好的看着它,莫名虔诚。
  因为那双眼睛里有她的太多牵绊。
  如果说他们身处于汪洋,那么那双眼睛就是岸上最温柔的光。
  朱曦曈在收回视线之际,在食指上的派大星ok绷上留下了最后一道目光。
  派大星和海绵宝宝是朋友。
  那一集的卡通她有看过。
  那时候,海绵宝宝问派大星,为什么你会叫这个名字?
  派大星说,因为我是上天派来守护你的星星。
  因为我是上天派来守护你的星星。
  如果派大星ok绷真的不只ok绷一个意思,朱曦曈不知道这句话是谁想对她说的。
  是他替朱一暘传的话,还是他温肆远一个人的想法。
  航太展为期一天,时程抓得很紧,从早上八点就开始了。
  sunny、有天和奕頡是中午的时候抵达星城的。
  「小肆人呢?」见芦漫葭和朱曦曈带笑迎上来,sunny问起主角。
  「在里面呢。」朱曦曈比了比身后的会场。
  有天的视线随之往会场里面扫去:「我们迟到很久吗?」
  芦漫葭好笑的瘪了下嘴,安慰大伙:「还有半天呢,哪有什么迟到不迟到。」
  闻言,一旁的奕頡倒是吓到了。「小肆要在里面站十个小时啊?不行,我得去陪陪我兄弟。」
  「欸……」朱曦曈拦下他,「你别去。」
  如果能去他旁边站,她现在还会站在这里吗?
  「温肆远说了,不想要有人替他站台。」朱曦曈笑,「当然了,进去送个花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说的是这束花吗?」奕頡勾了下嘴,从身后掏出一大束花。
  花香里有一抹熟悉,应该是从初角湾上后院里刚摘的花。
  「你拿远点。」
  有天突然往芦漫葭的方向站近了一步,一百八的身高恰好挡在花之前。
  他轻轻拨开奕頡的花,成功拉出花和芦漫葭的距离。
  芦漫葭抬眸,看着他的背影翩然屹立于她眼前。
  原来有人还记得她花粉过敏。
  原来时间拉得这么长,她还是喜欢他。
  「对,就是单纯送花,别在里面间话家常五分鐘、十分鐘不出来,耽误人家时间。」朱曦曈瞇眼笑了下。
  「行,反正晚上他们这边结束了会再过来找我们,等等出来我先带你们去玩两圈!」芦漫葭似是早做好了当一日星城嚮导的准备。
  「你们今天晚上住哪啊?」朱曦曈确认地址,好在结束后跟温肆远一起搭车前往。
  「本来你爸妈有联络我们呢,说让我们去你家住两天。」sunny突然提起。
  朱曦曈知道爸妈应该是念在上次去初角湾上打扰了人家。
  可这件事,sunny说得轻描淡写,朱曦曈却听得颤颤巍巍。
  「那……后来呢?」
  「后来,我们在一场民宿交流会上抽中了星城一间民宿的免费入住券,有效期限刚好在这个月,就想说这次把这个机会住掉了,下次再上你家拜访。」有天解释。
  「可以啊。」朱曦曈笑了两下。
  三姐弟要真住她家,怎么在今天晚上把大家叫出来和温肆远另外找地方见面这件事,她估计得烦一下午。
  「那我带你们进去吧。」芦漫葭出声。
  「曈曈不走吗?」奕頡回头。
  「她还有事,晚点会再过来。」芦漫葭说,和朱曦曈交换了个眼神。
  「好吧,那我进去找我兄弟聊两句!」
  「就真的两句话,不能再多了。」挥挥手,朱曦曈把大伙打发进会场。
  她确实还有更重要的事。
  抬手瞄了眼手錶。
  而且时间不多了。
  朱曦曈在厕所里折腾了十分鐘左右,然后拎着身上一袭白色的小礼服走了出来。
  照了下镜子,她不是很习惯的踩着高跟鞋继续赶路。其实不是她不会穿高跟鞋,但她脚上的这双鞋目测少说也有十公分。谁让温肆远那么高。
  抵达预约的发廊,她在等待烫发的空档抓紧时间补妆。
  「今天要去哪啊?」站在她身后替她做头发的设计师今天特别透过镜子多瞄了她两眼,「打扮得这么隆重。」
  看了下錶,朱曦曈把妆收了个尾,收起小镜子。「参加一个重要的颁奖典礼。」
  「你得奖了?」
  「不是,不是我。」朱曦曈澄清。
  「那少字了吧。」她的设计师是个聪明人,情商、智商都很高。「如果不是自己的颁奖典礼,哪有什么颁奖典礼是重要的。」
  朱曦曈眨了下眼。
  「其实是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人的颁奖典礼的吧。」
  设计师也不讳言,俐落说破,甚至没打算和她确认到底对不对。
  朱曦曈愣了两下,却发现这套理论好像没有她可以反驳的地方。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
  胸上和两袖的透视薄纱拼接着白色的膝上洋装,裙子远看是至高无上的白,近看则有不规则的浅色系渲染。配上她今天指定的这个发型,和她精緻的首饰、刚擦亮的高跟鞋。
  这套造型其实是她去年就拟好了的,只可惜去年没机会穿。
  今年,她终于穿上了,只是准备参加的是另一个人的颁奖典礼。
  所以设计师说她像一个要奔赴重要的人的颁奖典礼的人,她好像稍稍理解了一点她会这样认定的原因。
  毕竟去年如果朱一暘有参展,她也会用这身打扮去见他。
  在发廊耗了一点时间,朱曦曈终于整理好自己。现在只最后一站了。
  她就这么一身隆重的跑过好几个街角,最后拐进一家精緻的小店。
  「取货。」她趴上柜台,「大概两个星期前和你们订的星空投影灯。」
  「啊,朱小姐吗?」店员记得她。
  「嗯,对,谢谢啊。」
  两分鐘后,店员抱着一个半透明的盒子走了过来。
  盒子里是一个太空人的模型,没意外的话,太空人的眼睛可以投影出星空。
  三度瞄了眼錶,朱曦曈火速结了帐,抱起盒子直奔学校。
  只希望她没有到得太晚。
  会场很大,她绕了一会才找到他。
  他今天很帅。虽然平时就不差。白色t-shirt、浅蓝色西装,黑发从容的梳在那,有一种不与俗世却自引红尘的温柔。
  「温肆远。」
  几度眷恋之后,她出声喊他。
  温肆远转头,眼里是她一身白裙翩然而至的样子。
  「别担心,我没带人。」朱曦曈看了他一眼,擦身而过他的诧异,在他的展场里捡了一个好位子。
  蹲下,她将太空人从盒子里搬了出来。
  「我不带人,我就带灯来给你助阵。」她说。
  按下开关,投影灯亮了,在展场上方的天花板上撒下了漫天星空。
  星星无边游走,烂漫了整个方圆。
  她没有转头看温肆远现在的表情,只是微微勾嘴:「在一个星星满天的日子,你的飞机正好行经过那里。」
  星空下,柜上的飞机模型突然就亮了两下。啊,原来是有流星。
  「这时候,流星朝着同一个方向划过去,你的飞机就这么与流星同行。」
  「可以许愿吗?」
  温肆远终于出声。
  朱曦曈这才转头。
  「快点。」
  否则流星要不见了。
  温肆远闭上眼。下次睁眼的时候,最后一道流星刚好刚走。
  朱曦曈搓了下手:「好看吗?」
  她其实不知道自己的这个自作主张到底对不对,毕竟这还是人家的场子,而她说到底又不是他的谁。
  温肆远没有作声,只是很安静的看着她。
  一秒、两秒、三秒……他走了。
  走、走了?
  「不至于吧……」就是送个灯怎么了?就算他觉得灯很丑……关掉就好啦,直接连展场都不顾是什么脑回路啊。
  朱曦曈用力的蹬了下地板,却被脚上突然的一阵剧痛痛得嘶了一声。应该是刚刚穿着高跟鞋跑了一路,途中不小心扭到脚了。
  「温肆远……」她咬唇,「什么助阵、什么参展……要有下次,给我多少钱我都不来!你说我为什么现在不走?我要不是脚疼我早走了……」
  「坐下。」
  还让她坐好?「我为什么要坐……」
  猝不及防的,温肆远单膝跪地,将朱曦曈脚上的高跟鞋卸了下来。
  「你干嘛……」
  他检查了下她的伤势,然后将一双她眼熟的白色球鞋轻轻套上她的脚。
  「这是我的鞋,大了点,你将就穿。」温肆远说。鞋子是他从休息室拿过来的,今天穿正装,他很应景的换上了皮鞋。
  朱曦曈咬咬唇,方才错降的委屈和现在突然的感动在她眼底匯聚成海,差点夺眶。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连自己扭伤了都不知道?」温肆远数落,可语气里没有半分嫌弃。
  「刚刚知道了……」朱曦曈缩了下肩,「我刚刚踱了一下地板。」
  有点可爱。温肆远瞇了瞇眼,想掩饰自己心跳漏掉的一拍。「六点把这里收掉以后,我们去看医生。」
  「那晚会……」
  「不去了。」
  「不行!」朱曦曈一个激动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落地瞬间脚还很不给力的抽痛了一下。
  但这还不是最不给力的。疼痛使她脚软,她一个踉蹌就往他怀里扑。
  身体被好好的接住了,护在一个特别有安全感的拥抱里。
  「是不是说了让你坐好。」温肆远说,声音离她很近,像秋风捲落叶,枫红布满天。
  如果要从这句话里理出三种情绪,那大概就是埋在风里的偏爱、沿路掉落的宠溺和有跡可循的温柔。
  「晚会必须去。」朱曦曈扯着他胸前的衣服,说:「我还等着你拿奖请我吃饭呢。」听说奖金不少。
  温肆远垂下眼看着她这个似乎是无意识的动作,嘴角浅浅上扬。
  「那等等去sunny他们落脚的民宿要马上热敷。」
  「好。」
  「晚会上不能跳、不能跑。」
  「好。」
  「还有一个。」
  「还有啊?」不是吧这个人……朱曦曈轻轻推开他。
  「回去的时候,我背你。」
  「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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