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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修齐一夜想了太多次,等沉岫云再睁眼的时候,窗外已是蒙蒙亮,昨夜忘记关窗,纱帘上凝着一层水意,沉岫云眨了眨眼,轻轻挪开身上熟睡之人的手,起身将窗户合上。
  她低头看枕边男修的眉目,虽蕴着春色,是有些疲态的,若不是他经脉紊乱还需要调理,恐怕今天会闹到日上三竿。
  他睡觉时依然抿着唇,和宿殷那种小动物式的四仰八叉不同,静谧中带着一丝拘谨,或许是太过不安,察觉到失去了她的体温后便皱起了眉头。
  她摇摇头,衣衫齐整后,掀开遮人视线的床幔,打算离开时,却听见身后他细碎的呻吟。
  他伸出一只手在一旁的枕上摸索,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昨夜算得上抵死缠绵,若不是她还算个体能不错的修士,恐怕今天也不能这么轻易脱身。看了一会儿,他没了动静,想着他大抵是睡深了,沉岫云索性走近了些,握着他的手放进被褥里。
  又听见他轻轻的喊:“岫云……”
  沉岫云一愣,似乎是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从他嘴里听见她的名字,柔情旖旎的,喊爱人的语气。
  故意轻了步子往外走去,直到关上门,她才敢伸手探探自己发烫的脸。
  刚刚醒来时,她脸上还是晨露留下的寒意,现在像是被太阳灼烫了,热得简直可以煎几个鸡蛋。
  这是双修出问题了,果然还是要去护理护理。
  其实那双修功法非但没有错,反而让她的灵力更加凝实了,颜修齐的状态也好了许多,可以说是有益无害。只是她自己掩耳盗铃,总要给自己找些理由。
  “还是去泡一泡吧。”
  被应道纪绑来倒是也有好处,至少离这旁人轻易不能靠近的暖泉极近,她身体里夕颜的副作用,还有一些暗伤,或许可以通过此处洗净。
  她行得极快,加上暖泉本就是弟子不能靠近的禁地,也没注意去打量是不是有人,按着自己平日泡澡的习惯脱光了衣服下去。
  修士的体污极少,衣服上往往也附着了避尘的功能,她却始终会觉得身上染了灰尘,生了泥垢,明明昨夜颜修齐为她料理过,还是固执的想要再洗洗。
  沉岫云踏着石阶下去,上一次她是从应道纪手上爬下去的,自然没走过台阶,好在上面没有什么杂物,她扶着一旁将将及膝的石柱,用脚尖小心翼翼的试探水温。
  暖和。
  走进水位比较深的地方,只让自己露出一个脑袋,和上次的经历不同,她体内生出些微弱的痛意,但还在能让人接受,甚至觉得舒爽的程度,仿佛体内的芜杂被清除一空。
  想到这,她忍不住背靠石壁,发出一声轻弱的喟叹。
  “暖泉可以伐髓,却不宜泡得太勤,也不宜太久。”
  突然听到这个声音,沉岫云差点脚底打滑,呛几口水进去。
  不外乎声音的主人是本应该在主殿里修身养性的灵玄真君本人。而且虽然雾气太浓,颜修齐也不在场,但这场面也太像她之前“调戏”应道纪时所做的梦了。
  说实话,她有点汗流浃背了。
  她扶着石壁堪堪站稳,雾气恰巧在此时散开,露出那张熟悉又冷漠的脸。
  “我刚刚下来。”
  也不知是谁泡得久。
  她腹诽,却不敢抬头同他对峙,只匆匆扫视一眼便开始找自己刚刚下水的方向。
  和梦境中不同,暖泉之中的应道纪没有穿着一身朦胧的湿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肉色,他竟也是赤身下的水……
  天空仍是灰蒙蒙的,光线不是很刺眼,像短眠者醒得太早时路上行人还未出现时的那种安静的混沌。
  不知为何,她的心鼓噪得很。和面对颜修齐时的那种心动不同,这种奇怪的鼓噪告诉她对面和她同样泡在这个池子里的人不是人,而是一只怀揣着目的的,幽然的兽。
  “修齐如何了?”
  她听见他问道,张口正想回答,耳边却幻听一样的传来:
  “你和他做了什么?”
  可她正看着他的脸,除了那一句话,他没有再说第二句。
  “吃了些丹丸,配合心法,已经安定了很多。”
  她突然警觉应道纪会兔死狗烹,补充说到:
  “但是修为损伤太快,肯定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温养的。”
  言下之意就是千万别现在就把我送进刑堂。
  也不知道她被带走后宿殷在北洲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修炼成绝世大妖把她从这救出去……
  “吾晓得了。”
  他点点头,长发随之摆动,真君侧首,雾气迷蒙中,银色的纤长睫毛被水汽浸湿,一簇一簇的分明,胸口暴露在水面之外的地方,竟被泡得有些发红。
  有种呆愣漂亮的非人感。
  沉岫云却不敢垂涎三尺。
  应道纪很平静,仿佛她真的只是一个被他精心请来的郎中,被他带到这谈心,还要她硬夸他家小孩几句似的。
  嗅着他身上常伴的梅香,她想起那梦境里应道纪质问时也依然和死水一样沉寂的眼神。
  一只闷声咬人的狗。
  她抬眼再次确认了一眼方向,撑着石壁刚想站直,微凉的空气就告诉她,现在站起来这具身体一定会暴露无遗。
  为什么应道纪会在这里啊?
  罪魁祸首依然一言不发,也没抬眼和她对视,金色的瞳望着水面,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她再次转移目光去寻找衣物时,灵玄真君的视线蓦地转移到了她身上,捕捉猎物一样地,毫不迟疑。
  她在紧张。
  他不明白她在紧张什么,这场景也确实太过熟悉,他甚至怀疑是自己梦魇作祟,那些冗余的臆想张狂地蔓延到梦境之外了。
  但她身上那些真实到荒诞的细节,她急促的呼吸,漂移的眼神,瞥见他时不住皱眉的动作,都告诉他她不是梦境里那个看起来乖巧温顺,还藏着几分淫靡的沉岫云。
  她是本尊。
  想到这,他不住地吞咽了几下,像一匹饥肠辘辘的饿狼,终于嗅到了真正猎物的踪迹。
  他从未亲近过梦境中的那个人,从开始便没有欲念,更多的是上位者被戏耍的愤怒。他开始整夜整夜的梦见她,有时调笑,有时哭泣,有时魅惑……他不置可否,只因他知道这些因他而嗔痴的幻影都不是真正的沉岫云。
  他以为这只是一时的执念。
  沉岫云只是一介魔修,甚至做过他的弟子,甚至与颜修齐有染。他们身体之间的熟稔,他看得真真切切。
  分明只是执念。
  他闭目,灵力在体表结出一层冰霜,抵挡着喉间干热的渴望,却怕冻冷了她,小心翼翼的控制在自己三寸之内。
  “哗……啦”
  水面被搅动震荡的声音,他下意识睁开眼,正瞧见她下身化作蛇尾,紫色的蛇鳞一片一片的往雪背蔓延,她攀附在石壁上,似乎急于化作蛇形逃走。
  他没料到她竟这样慌不择路,可身体在下一瞬间已经覆了上去,更快的化作蛇形,紫白相间,环环紧缠。
  “你去哪?”
  沉岫云被压住尾巴,立刻摆了摆,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束缚箍得死紧,她抬起蛇首,正撞见那颗熟悉无比的白蛇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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