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毓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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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跟随玄泽搬到他的宅邸后,付毓静第一次觉得没什么事做——不管之前在姬坊,还是后来在亚纳加的宰辅大宅,她都要忙着取悦男人,只有玄泽不需要,这也让付毓静感觉有些无聊。
  这两日玄泽忙着皇太子的葬仪和珞王的继任太子大典,终日早出晚归,就算回到府邸不是在学习宗府事宜就是很快就寝,根本没时间陪付毓静,让她觉得有些寂寞,唯一相熟的黄鷩也终日不见踪影,只有在工这个丑陋的畜兽时时在她身边,令她厌恶不已。
  付毓静在府里呆得快发霉了,索性外出闲逛。
  自皇太子离逝后,皇都的子民都自发地穿上黑色素衣,就连姬坊的彩色纱帘也尽数换成了黑白两色,所以当付毓静走到原先她所在的姬坊时,险些没认出来。
  这是付毓静自那天前往亚纳加府邸被留下来后,第一次回到她曾经呆过最长一段时间的地方,她走进姬坊,裙裾随美臀摆荡,让她有了一种荣归故里的感觉——她穿着上好的绸衫,戴着最好的琉璃饰,令她早已褪去风尘的晦色,就如雍容华贵的官家小姐,让她在这一瞬间回到了现代社会,看着四周的姬娘依旧忙着取悦那些相貌平庸甚至丑陋的恩客,地位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这不是静姬嘛?」一个高亮的男声将沉浸在高位俯视眾生的付毓静拉回地面,他说着走到她的身后,狠狠地捏了一把她的翘臀,「有些时日没见,你生得越发妖媚了。」
  若不是无聊,付毓静早就一记耳光赏给他了,现在正好让她打发时间,她巧笑着:「若静姬记得不错,爷你向来只是深夜前来,在天亮前悄悄离去,怕被夫人打骂,怎么?今儿转性了?」她才不怕令他不快,言语中带着揶揄。
  「你不知道嘛?姬坊老板前些日子突然暴毙,这间姬坊正在另寻主人。」
  听他这么一说,付毓静打了个激灵,自己不是正愁无事可做吗?把这间姬坊买下来又有何不可?于是询问:「那得多少钱?」
  「听说要一箱赤叶。」
  「呵。」付毓静冷笑一声,在心里道:玄泽现在有得是钱,一箱赤叶小意思。
  打定主意,付毓静前往宗府。
  此时玄泽正端坐首相的政堂,他正看着一封翔鼠从珞王郡带来的充满责备之词的信。这封信是兏崢写给玄泽的,在兏崢知道玄泽意欲让珞王迎娶蒙杺莯后,心中不忿,当天晚上就书信一封,想让玄泽劝珞王不要娶蒙杺莯,至少给她点时间平復悲伤。
  看着兏崢信中所书,玄泽嘴角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知道兏崢平日向来少言,若不是太过气愤,他绝不会写这封信给自己,这也让玄泽从信中的言辞中获知了珞王和蒙杺莯的动向。
  看来珞王欠我这个人情是欠定了。玄泽暗忖着。
  「你在看什么这么开心?」付毓静走进政堂,问。
  「政事而已。」玄泽淡淡地回答,他知道付毓静不识幽州的文字,没有将信藏起来,而是顺势放在桌上,没有丝毫遮掩之作,否则会让她起疑,「你找我做什么?」
  「给我一箱,不,两箱赤叶。」付毓静道。
  「你要这么多赤叶做什么?」玄泽知道付毓静虽然生活奢靡,但也不需要用这么多的晶片。
  「我想当老板。」付毓静抬抬下巴,「我以前呆过的那家姬坊正在出售,我想把它买下。」
  听了她的话,玄泽皱眉:「你怎么说也是我的妻子,做姬坊坊主有失身份。」其实付毓静做什么,对玄泽来说都无所谓,之所以反对,是因为他对付毓静另有安排,而这个安排现在不能让她知晓,若她做了姬坊坊主,对他的计划有碍。
  「你真笨,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要搞特务统治吗?」付毓静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想打发时间,「你知道什么地方的消息最灵通吗?」她见玄泽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有些没好气,「当然是姬坊啊!你看你那么大的秘密不就是被我在床上挖出来的吗?」
  听她提起那事,玄泽眼神中闪过一丝怒意和愤恨,但转瞬即逝,快得令付毓静没有察觉,她继续道:「只要我做了姬坊老板,姬娘全都听我的,她们打听到了什么,当然会告诉我,我知道了不就等于你知道了吗?这对你的计划有益无害,是吧?」
  玄泽想了想,觉得她说得有一些道理,但他还是不能同意由她当坊主:「姬坊我会为你买下,但做坊主的不能是你。」
  「为什么?!」付毓静有些生气。
  玄泽站起身,拉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轻声道:「你觉得皇后曾是姬坊坊主,这事妥当吗?」
  听了玄泽的话,付毓静顿时笑逐顏开,心里像灌了蜜一样:「呵,算你乖巧。」她用纤指轻点着他的胸膛。
  「你不是有一个跟了你很久的畜兽吗?我会帮他晋为凡民,由他替你当姬坊坊主。」玄泽道。他现在是宗辅,想让畜兽晋为凡民只是举手之劳。
  付毓静心有不甘,但想想自己确也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只得点头。
  有了两箱赤叶,付毓静如愿以偿地买到了姬坊,但一想到这个大便宜被在工捡了,她就一肚子气,她把在工叫到了姬坊老板原先的房间,道:
  「在工,你是觉得跟着我这个主人好,还是跟着以前的主人好啊?」她一边悠悠地问,一边抿了一口杯中美酒。
  「自然是跟着静小姐好,」在工弓着腰,唯唯诺诺地回答,却不知自己马上就要转运了。
  「这间姬坊——,你在这儿呆了多久?」
  「在工十岁被卖给老板,已经十余年了。」
  他原来才二十多岁,长得真老相!付毓静一直以为在工已经四十多岁了。
  「那你对姬坊的一切都很熟悉咯?」付毓静问。
  「是的,主人。」在工被她问糊涂了,而且为什么她会在老板的房间这点也令他很奇怪。
  「这间姬坊已经被我买下了,只是我现在嫁给了宗辅,身份地位自然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我将这间姬坊交给你代管,」付毓静将话缓缓地吐出,并欣赏在工的表情,只见他原本黯淡的眸子中突然砰发出光芒,他猛然抬头,完全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是真真真的吗?静小姐?!」他激动得舌头打结。
  「呵,我还求宗辅让你晋为凡民呢。」付毓静娇笑一声,「你知道谁对你最好了吧?」
  「静小姐静小姐,你真是,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在工「砰」地一声跪下了,将头磕得「咚咚」直响。
  「你对我言听计从,我自然不会忘了你的好。」付毓静感觉自己现在就已经是皇后了,「但这些好处也不是白给你的。」
  「是是是,在工全听小姐吩咐!!」
  「若是在姬坊中传出珞王、叁府的一些动向,一律报我。」付毓静又感觉自己就像间谍,让她过足了癮,「若有助于宗辅的大业,以后还有你的好处!」
  「是是的,在工谢过静小姐、谢宗辅大人!」在工再次把头嗑得「咚咚」直响。
  「呵呵。」付毓静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将一切安排妥当后,付毓静心情大好,整个人的身心都舒畅极了,傍晚时分,她准备回到她和玄泽的家,路过第四层的市场时,竟看到玄泽在前方叁、四十米远的小摊边,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位绝色美女,这名女子看起来比付毓静略小一些,有着一头蓝青的发色,及腰的长发从头顶开始就梳成了辫子,让她看起来柔和而优雅,橙色的双眸像两颗大桔一样镶嵌在她美俏的脸上,此时她正望着玄泽,与他轻声说着什么,唇角微微带笑,却笑不露齿,一看就是大家闺秀。
  因玄泽背对着付毓静,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从他轻柔的动作和不时俯身的样子,就猜到他很喜欢与她相处,这令付毓静醋意大发,虽然她知道玄泽心中的挚爱是皇太子,但在女人中,独自己与他最洽,不知哪来的小贱人竟敢勾引他?!
  付毓静怒气上头,快步走向两人,突然,一阵狂风刮来,细沙漫天,吹得她睁不开眼,待风停后,再定睛一看,哪里还有玄泽跟那名女子的身影?付毓静在四周找了许久,都没再看到他们,只得愤愤回府。
  玄泽果然还没有回来,付毓静更是怒不可恕,她心里像打翻了醋坛子,将房里的琉璃装饰一古脑儿地砸了个稀烂,直到屋子里没有给她出气的东西,她才倒在床上,喘着粗气,想一会儿等玄泽回来怎么收拾他。
  直到入夜,玄泽方才回府,他一进屋就看到满地的狼籍,顿时双眉紧皱:「你不是去买姬坊了么?没买到?」
  「买是买到了,但别以为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就会忘了你。」付毓静冷笑着起身,「傍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小贱人是谁?」
  听了她的话,玄泽的眉头舒展开来,唇角带着一抹笑意,似乎对付毓静的醋意感到好笑:「少辅大人的千金桃莲小姐,我本来是要来姬坊找你,路上遇到她,顺便聊了两句。」
  「你怎么会认识少辅的千金?」付毓静见玄泽神色自若,又没有隐瞒自己,暗想是不是自己错怪他了。
  「我一直都致力于皇太子殿下与少辅的联姻,桃莲本来就应该嫁给皇太子的。」玄泽说着黯然神伤,「若不是皇太子殿下临时改变主意,也不会……」虽然是他亲手刺杀了他,但玄泽总觉得这事不应该全怪自己。
  听他这么说,付毓静暗想是自己太敏感了,更何况玄泽不喜女色,仅因为自己最了解他有什么需求,所以才数次主动与她承欢,那个小女孩怎么会被他看在眼里?再说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玩得起那么重口味的游戏吗?于是她放了心,走到玄泽身边,环住他的脖子:
  「那——,是我错怪你了,」她在他耳边柔声道,「明天我替你找一个年轻的孌童,算是补偿你怎么样?」
  「宗府政务繁忙,我哪有时间应付你以外的人?」玄泽说着将她抱起,轻轻放到床上,躺在她身侧,像寻常夫妻一样说着话,「最近我要忙着替珞王想法子,时常不在,若冷落了你,别往心里去。」
  「你替珞王想什么法子?」付毓静听到珞王两个字,身子一颤,腾然而起。
  「替珞王说服太子妃改嫁。」玄泽坐起身,对视着她,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一听玄泽这话,付毓静顿时怨懟不已,「你让蒙杺莯那贱人嫁给珞王?!你脑子装的什么??你让她嫁珞王?!??!」她只恨不得说为什么不让我嫁?
  「只有这样才能拖住珞王,不让他在短时间内逼宫夺位,有何问题?」玄泽被她质问的语气惹怒了,什么时候他的决定需要她来指手划脚?她难道不知道她是一个只会在床上耍功夫的下贱姬娘?!
  「不行!!我不同意!!!」付毓静几乎是咆哮起来。
  呵,还由不得你不同意。玄泽在心里冷笑着,但脸上却丝毫没表现出来,反而露出关怀的神情:「为什么?」
  「因为、因为……」付毓静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想起自己的第一晚、想起皇太子被刺杀那晚,珞王那句冰冷无比的「你是谁?」,她说不出口,只得道:「我不能让蒙杺莯那贱人好过!!」
  「她心中只有皇太子,强迫她嫁给珞王,已经对她是最大的惩罚。」玄泽道,但他深知这绝不是付毓静反对的真正理由,于是又试探着道:「珞王向来对蒙杺莯有意,我就是要珞王欠我一个人情,而这个人情,要他用命来还!」
  「你有什么打算?」付毓静身子一颤。
  「很简单,用蒙杺莯拖住珞王,」玄泽当然不会把他详细的计划告诉付毓静,「珞王是我的心腹大患,一旦他逼宫,你我连一丝胜算都没有,唯有除去他,我才有机会夺位。」
  「除去他?你是想杀了他?!」听了玄泽的话,付毓静的心中一沉,不知为什么,她竟高兴不起来。
  「你难道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玄泽反问,同时用深邃的褐瞳盯着付毓静,想听她怎么回答。
  「剥夺他的皇位继承权,然后将他软禁起来!」付毓静说着瞇起了眼,咬着牙,一脸狠劲,「到时候你把他交给我,我必定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就这么恨珞王?」
  「哼,我的处子之身就是他强行夺去的!」付毓静咬牙道,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时时都在回味那晚的欢愉,她虽已是阅男无数,但还属珞王是当中翘楚,仅那一晚就令她魂牵梦縈。
  「呵,我一向听说珞王对女人自有一套,旦凡被他宠幸过的婢姬都会对他念念不忘,」玄泽如此聪明,自然看出端倪,他故意将话峰一转,「听说武皇陛下亦是如此,虽然他有眾多侍姬,但每一人都对陛下的雄壮之力称赞不已,想来珞王也是承继了他的父皇。」
  「哼,我才不是!」付毓静自然不会承认,但她的脸少见地一片潮红。
  「说来,陛下又在命我替他寻找侍姬,对了,你的姬坊中可有适当人选?」玄泽将话题引入正题。
  「你在姬坊里给皇帝找侍姬?你不想活了?!」付毓静闻所未闻,古时候皇帝选妃不是有很严格的要求的吗?怎么在这里如此随便?!
  「只要一名精明能干聪明有头脑的女子即可,我需要让她成为我的心腹。」玄泽说着蹙起眉头,似乎遇到了大难题。
  「成为你的心腹?为什么?」付毓静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
  「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要想成事不难,难就难在时机!」玄泽道,「武皇驾崩的时机非常重要!他若活得太长,于你我不利,所以我需要他在适当的时候离逝。」
  「你想让这名女子替你刺杀他?!」付毓静觉得太过天方夜谭,单是要找这样对玄泽言听计从的女子就已经难如上天。
  玄泽微微頷首:「而且一定要够聪明和忠心,否则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付毓静迟疑了一下,道:「那我替你留意,不过很难。」
  「还是你最知我心。」玄泽巧笑着抬了抬她的下巴:「只要我能顺利归位,珞王可以任你处置。」
  「当真?!」付毓静顿时笑逐顏开。
  「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会骗你不成?」玄泽见付毓静笑靨如花,明白她已经开始走上自己亲自为她铺上鲜花的骸骨血路,哪怕这条路通往的是无底的深渊,她也会笑着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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