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恻隐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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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年的狐狸,在对手翘起尾巴之前就已经看穿对方的招数,此刻常曼的话就犹如老鼠翘高的那条尾巴,她稍微晃了晃,蒋慕华就猜到前因后果。
  她心中暗自嗤笑一声,戴着祖母绿戒指的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常曼,仿佛被她逗乐般勾唇失笑,眼底却闪过抹凌厉。
  常曼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蒋夫人在圈内的名声很好,对人对事格外宽容,甚至称得上没脾气。
  这样的人,不会因为一点小小算计动怒的。
  常曼宽慰自己,同样笑着说些好听话哄蒋慕华开心,直到看见蒋慕华脸上怒意散去,才高兴的偷偷给温宛发消息。
  成了,他们家很快就要出个蒋家儿媳妇了!
  -
  整理花园的花匠被蒋亦澜找理由支开,他径直拉着少女进入花园深处的亭子,不顾她踉跄的脚步,猛地把人甩向石桌,冷声质问:“你来我家做什么?”
  少女猝不及防往前扑倒,掌心重重擦过大理石桌面,摩擦出火辣痛意。
  “新来的转校生?”蒋亦澜垂眸略带审视地打量温袅。
  之前听到班里转来新同学时,他态度挺无所谓的,连新同学都懒得看一眼,是身边几个朋友说新同学怎么好看,怎么有趣,才分出两个眼神给她。
  精致漂亮的脸蛋,与之不符的病弱身体,是他对温袅的第一印象。
  但蒋亦澜觉得自己跟温袅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大家平时见面打招呼的机会都没有,只有互通名字的普通同学关系。
  哪曾想。
  她竟然是母亲给他找的未婚妻!
  甚至温袅可能早就知道这件事,知道要嫁给自己,以此借用同学关系向周围人打听过他的生活,掌握他的行程,只为了更好的攻略他,促成联姻。
  哪怕进国栋班也是她故意让家人安排的!
  思及此,蒋亦澜怒得紧握拳头,不敢深思这几天他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中,一想到有人在背后盯着自己的行踪,他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仿佛另一个母亲。
  砰——!
  夹杂着愤怒的拳头擦过少女散落的发丝,狠狠落在石桌上。
  温袅吓得脸愈发苍无色。
  蒋亦澜盯着她,冷冷嗤了声:“我最讨厌你这样被养废的娇气包,就因为生的好,养出一身的公主病,娇气又野蛮。”
  手砸的生疼,他却毫不在意。
  温袅听明白蒋亦澜的意思,她连忙直起身,慌乱地摆手解释:“不是的,你误会我了,我......”
  “我的家族不需要我靠联姻来稳固,”蒋亦澜觉得她没听懂,语气稍微重了几分,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矜傲,“你最好主动跟我母亲说退婚,还有你的妈妈,她怎么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他在说什么?
  温袅嘴角抿了抿,退婚两个字说得那么容易,他怎么不亲自跟蒋夫人讲?
  原以为他脾气稳定可以找他商量,结果他两三句话就把锅甩到她头上,还让她去做恶人,怎么不想想,如果她能开口做决定,这里还有他什么事?
  偏偏蒋亦澜端出理所当然的架子,身为蒋家这一辈最优秀的小少爷,他自该傲气一些,低眸冷淡垂睨着少女,“学校里我们订婚的谣言是你传出去的。”
  温袅如听天书,惊讶地仰起头,“谣言?”
  “果然是你,”蒋亦澜以为她在故作不知,这种两面三刀的女人他见得多了:“找人散布谣言,败坏我的名声,手段真低劣。”
  温袅:“......”
  他疯了?
  不过,温袅总算清楚他在生什么气。
  前天蒋亦澜和赵彦打球时突然被爆订婚,篮球场人多,一传十十传百的,这件事就被传得到处都是,最终演变出来的版本已经是蒋亦澜的未婚妻对他情根深种,为了他转学到一中。
  八卦的力量,让校外其他学校的学生也知道了。
  “你舔着脸纠缠我的样子,真让人恶心。”
  晴天霹雳。
  蒋亦澜说完,嫌弃地抽出几张湿纸巾擦手,转身大步离开。
  至于把温袅一个人留在陌生地方的后果?
  他嘴角讥讽地扯了扯,恶人应该受到教训,在温袅传出谣言时,她已经犯下错误,晾她在这吹吹风,正好清醒下脑子。
  旁边离得不远的花匠后背发凉。
  小少爷今天气性真大。
  咦,小少爷的手好像红了?
  “有人?”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吓花匠一跳,连忙转过身看向往亭子走的两个男人,躬身敬声喊道:“三爷,沉少。”
  沉濯打扮得西装革履,头发整齐梳成背头,身上溢出清爽甘甜的味道,他刚从谈判桌下来,整个人还是商业精英模式,自带锐气。
  花匠胆子小,经不住吓唬,倒豆子般把看见的情况告诉他。
  “你说小亦带个女生来这,然后两人吵起来了,小亦被气走,扔女生在这......额。”沉濯没找到合适的词形容。
  他印象中的蒋亦澜,谦和有礼,做不出故意欺负女生的事。
  抬眼望去,亭子里确实有道单薄身影。
  “三哥,”他凑到蒋晟身边,挤眉弄眼道:“过去看看?”
  回答他的只有男人挺拔宽阔的背影。
  沉濯惊奇,赶忙跟上。
  独坐亭内的少女听见脚步声,仿若惊恐幼鹿般吓得回头,那双干净纯澈的眼睛里含了一汪眼泪,怯怯地打量他们,泪水霎时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盘,沾湿睫毛。
  她颤着羽睫,沉默不语,唇瓣翕合良久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美人垂泪,秋水盈盈。
  然而她捂住胸口,另一只若白瓷透净的颤抖着在腰间挎包艰难翻找,哭声细弱到几不可闻,小脸瞧着可怜极了。
  饶是两人见多识广,此刻也被眼前变故镇住。
  “哥,这咋办?”
  六神无主之下,沉濯只能向蒋晟求帮忙。
  男人敛了敛浓密眼睫,从高处俯视的目光如有实质,他细致描摹少女哭得惨白的脸蛋,一寸一寸,沿着侧脸线条描到脆弱后颈,最后的风景隐没在衣领之内,无法窥视。
  蒋晟眸光微暗。
  他那颗生来就没有的恻隐之心,竟然可耻地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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