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物的新娘 第28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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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一个可怕无比的事实。
  她的左眼有夜视功能,然而夜幕降临以后,她就再也看不清任何事物,四面八方都被森冷浓重的黑暗包围。
  当时,她满脑子都是怎么吸引修的注意力,居然没有察觉到这一异样。
  她后背倏地渗出一层冷汗。
  难道夜幕降临的那一刻,修就已经寄生了傅野?
  她对傅野说的话,全部都进了修的耳朵?
  可能因为气氛过于惊悚和压抑,谢黎感觉不到任何羞耻或愤怒,只觉得后背发凉。
  她居然没有察觉到异样。
  不,她其实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因为对傅野并不熟悉,再加上养老院的气氛本就十分诡秘,所以把疑问压在了心底。
  她感到毛骨悚然的是,就算今天成功逃出养老院,以后估计也会对周围人失去信任和安全感。
  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会疑神疑鬼,觉得周围人被修寄生了。
  谢黎很不想承认,但可能因为一直以来,她都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和冲动,逼迫自己处于极端冷静的状态,这一刻居然生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之感。
  ——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
  即使放松的方式是逃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空气逐渐紧绷,到最后几乎停止了流动。
  黑暗中,似乎潜藏着某种未知的恐怖,仿佛沉甸甸的石头,压迫在谢黎的心头。
  没人能抵挡这样阴冷诡异的压迫感。
  这不是胆子大小的问题,而是超出了人类的承受能力。
  就像面对深海,不是每个人都会感到畏惧,但每个人都会在深海可怖的压强下粉身碎骨。
  下一刻,谢黎却抬起头,朝修浅浅一笑。
  这微笑是如此突然,艳丽,光彩照人。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露出真心的微笑。
  修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喜怒难辨。
  明明他在力量上有着压倒性的优势,可以轻易将她置于死地,然而不知为什么,这种生死关头,她的笑容居然是轻松、愉快的。
  为什么?
  她在想什么?
  尽管他一直在观察、分析她,但就像研究一个游戏的机制般,从未真正把她视为同等的存在。
  游戏再复杂,再好玩,终究只是一个游戏。
  人不会对游戏生出同理心。
  修承认,谢黎对他有一种古怪的吸引力。
  但这种吸引力,不是因为他欣赏或喜爱她,而是因为菌根计算机的弊端。
  ——他可以寄生任何一个人,但任何一个人过于激烈的情绪,都会对他造成影响。
  区别在于,有的影响很轻,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的则让他喜怒不定,心绪起伏。
  当半数以上的人,都对某个人抱有好感时,他也会被那个人吸引。
  就像他被谢黎吸引。
  其实这并不能算作弊端。
  毕竟,即使是设计“菌根网络计算机”的那帮天才,也没有想到,有一个人真的可以愚蠢到这种地步,数年如一日帮助他人,不求任何回报。
  可是这一刻,他的情绪分明没有被别人影响,谢黎对他的吸引力却变强了。
  他盯着谢黎,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那陡然加强的吸引力,已经对他起了作用。
  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神色仿若魔怔,视线在她的脸上缓慢移动,似乎想要找到切入口钻进她的脑中,弄清楚她的想法。
  然而,她头脑清醒,意志坚定,不在他的菌根网络之中。
  他看不见她的想法,听不见她的心声。
  那就换个办法,解读她的信息素。
  他的嗅觉器官和普通人不一样——每一根菌丝内部,都是高度发达的嗅觉神经。
  他能迅速捕捉每一种气味的分子,洞察每一种气味的微小化学差异,追踪每一种气味的源头和成因。
  在这种情况下,他不仅可以嗅出她身上的矿物质成分,还可以嗅出她的荷尔蒙波动和情绪的细微变化。
  之所以现在才想到这个办法,是因为他对人类的体味深恶痛绝——即使是再爱干净的人,只要饮食结构不均衡,都会产生令人不适的气味。
  印象里,谢黎吃得也不怎么好,忙起来的时候,经常只用一根蛋白条果腹。
  他还记得不久前,那仅有的一次嗅闻中,她的气味十分普通,甚至有些难闻,没有任何吸引力。
  就像大多数人一样。
  幸好,通过信息素解读情绪,只需要摄入极少量的气味分子。
  他不用嗅闻她太久。
  ·
  谢黎环顾四周,一步步往后退去,准备找个机会转身就跑。
  谁知下一刻,修突然伸手,有些粗暴地扣住她的后颈,把她按死在原地。
  谢黎只觉得一股阴寒的气息扑面而来,恐怖的压迫感数据笼罩而下,她整个人顿时如坠冰窟,手脚冰凉,僵在原地无法动弹一下。
  虽然猜到了修的能力极其可怕,恐怕没什么能限制他,但她没想到在他的面前,自己居然连动都不能动一下。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谢黎头皮发麻,非常恐惧。
  然而,她的精神并不紧绷,甚至有些放松。
  对她来说,这个世界就像是一场无休止的暴风雪,她独自在这场风雪中走了太久太久,已经力不能支,死亡不啻于解脱。
  跟一心求死的人不同的是,她并不是失去了求生欲,而是问心无愧,没有遗憾,坦然赴死。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做到坦然面对死亡呢?
  她愚蠢、软弱,可又坚强勇敢得令人心悸。
  修重重扣着她的脖颈,没有低头凑近她,大量白色菌丝却如同海潮一般滔滔朝她涌去,想要捕捉到更多的气味分子。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按住她嗅闻将近一分钟。
  这远远超过了他预计的时间。
  在谢黎的眼中,这一幕的惊悚程度直逼恐怖片。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她就像闭上眼睛一般,除了眼前的修,看不到任何事物。
  然而,即使修近在咫尺,一只手按着她的后颈,几乎要与她耳鬓厮-磨,她也只能看到他的下颚与喉结。
  与此同时,她耳边忽然响起窸窸窣窣的摩戛声,似乎有无数条毒蛇从四面八方爬向她,纠缠她,牢牢绞-紧她的小腿。
  针刺般的寒意渗进她的皮肤,钻进她的骨缝。
  谢黎心脏狂跳,仿佛吞了一块又沉又冷的石头,胃部直直往下坠。
  ——修到底在干什么?
  她脖子都快要被他按断了,强烈的阴冷感冻得她喉咙都是麻的。
  不知过去了多久,她瞳孔已扩大到极致,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修的手指终于动了一下。
  他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更加用力地捏住她的后颈。
  他似乎又进入了某种亢奋、激动的状态。
  黑暗中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集,几乎到了令人悚然的地步。
  谢黎猜到那些“毒蛇”可能是菌丝,但这一发现,并没有让她的胃部好受多少。
  菌丝比毒蛇更细,更黏,更加无孔不入。
  有几根菌丝甚至想钻入她的喉咙。
  ……当然,也许不止几根。
  谢黎忍不住干呕了一下。
  随着她做出呕吐的动作,更多的菌丝挤入她的咽喉,疯了似的朝她的胃里钻去。
  很快,谢黎就把晚饭吐得一干二净,嘴角渗出几丝透明的酸液。
  再这样下去,就算修不动手杀死她,她也会被兴奋的菌丝弄死。
  谁知道除了她的肚子,菌丝还想挤进什么地方,万一是她的耳朵或眼眶呢?
  谢黎宁愿一枪把自己毙了,也不愿意成为菌丝的培养皿。
  她得想个办法,让修松开她。
  谢黎大脑飞速运转起来,首先得弄清楚一个问题——修为什么想要杀死她?
  在此之前,修虽然看上去对她感兴趣极了,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实际上态度相当漫不经心,甚至可以说随意。
  那是什么时候,他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呢?
  ——烂尾楼,她救下了克洛伊。
  当时,他也是像这样不能自控,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可怖的青紫指印。
  他告诉她,他之所以会变成那样,是因为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了。
  那时可以影响他的,只有克洛伊一个人。
  那么现在,他也是被周围人的情绪影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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