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舞裙香暖金泥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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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赵国的习俗,五色缕要扔进端午之后的第一场雨中,如此所有的邪祟也会随之冲走。
  端阳不小心把五色缕系成了死结,只能颇为歉意地让秦异到时候拿剪刀剪开。秦异觉得好笑,如此不如不带,也只能应好。
  然后当天夜里,宫宴方散,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夏天的阵雨,总是这样猛而急,让人猝不及防。回到邸馆时,秦异的衣裳已有些微湿凉。
  沐发浴身后,秦异拿起桌上的剪刀,用刃抵着才绑到手上没两个时辰的五色缕。
  五色丝线即将被挑断。
  他却松了力气。
  算了。
  他搁下剪子。
  这场雨,大概算不上是端午之后,再等几天好了。他站在窗前听雨,如是想。
  未几,雨停风歇。终南端来驱寒的姜汤,顺便说起了偶遇端阳的事,“今天,端阳公主问起了公子的母亲。”
  “她问了什么?”秦异吹了吹热气,一口饮尽。
  “公主问女御是什么样的人,奴回答女御身体不太好,公主就没问了。”
  “嗯,”秦异把碗放下,从一旁拿出一柄金玉匕首,递给终南,“这柄匕首大概值二十金,你明日去把这个当掉。”
  秦国的锻金工艺举世闻名,这把匕首更是出自秦国名匠之手,雕金嵌玉,工巧而锋利,刚好可以藏于袖中而不察,是秦异当初来赵国时受的赏赐。
  “这是公子带着防身的匕首,为什么要当掉?”终南不解,更不敢去接。
  “匕首再买一把就是了,”秦异把匕首扔给终南,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当完匕首就去岩绘斋买些上好的彩料,尤其是头绿和石青,要多一些。”
  “公子要画丹青?”
  颜料出自矿石,一般的已经价格不菲,故而在赵国这几年,公子偶尔几次画画都是水墨,至于那一手绝妙丹青,迹绝久矣。
  想到此处,终南十分兴奋,第二天按照秦异所说置办了一切。
  拿到颜料时,秦异还算满意,于是开始打底、上色。一卷小幅的人物山水,费了将近一个月的光阴。
  一个月后,六月初六,端阳的笄礼如期而至。
  作为赵国第一位及笄的公主,又受尽君王疼爱,端阳的笄礼比一般公子的冠礼,盛大隆重处,有过之而无不及。
  笄礼在待月阁举行,替之及笄的正宾是吕信的夫人,辅助的赞者是虞括的母亲。
  待宾客定座,殿内钟声敲响第一下,礼官开始唱词。吟罢,端阳着一身黑衣赤边的采衣从内厢出来,正襟危坐。
  东阶下的吕夫人盥手,上前为之加上玉笄与罗帕,并祝颂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一加之后,端阳起身谢礼,回到东厢,换上素色襦裙,再次跪拜,簪上玉钗。
  如此往复三次,直至端阳簪钗戴冠,换成大袖长裙,饮酒受训,跪谢父母,曰:“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坐在宾客位的秦异,隔着一层薄纱画屏,只能凭一个剪影,看到端阳衣着头饰越来越华丽。
  那日她说的礼服华美是真的,只是他不得看真切。
  一直到宴散,端阳没有再出来,秦异也准备离开,又被那日传话赵王有请的小侍女拦住去路,领到那处凉亭。
  珠翠满头的少女正坐在美人靠上,低头看手里一幅画卷。见到秦异,连忙起身,奔到他身边,一举一动都有滴滴铃声。
  赤色长裙外加有十六条凤尾长带,每根长带末端都有银铃,声声清脆。
  端阳注意到秦异的目光落在她裙角,特意转了一圈,扬起裙角与长带,“好看吗?”
  像火凤甩尾,珠玉为冠,长袖作羽。
  如此看,却有点不太像他画的。
  她展开画卷,问:“这是你画的对不对,画的是什么?”
  眉为山黛,裙为水碧,铺排一片青绿色的湖水,仙子凌波于上,辨不清裙色与波涛。右上角题诗,“帝子降北渚,逍遥兮容与”。
  “湘水仙子。”秦异回答。
  “我还以为你画的是我呢。”端阳打趣说道,然后将画卷收好。
  从构思到收笔,他想的都是诗文里描绘的水中仙,当然不是她。
  秦异抬手,干咳一声,右边袖口滑落。
  端阳眼尖,指了指秦异右手,“这个,你怎么还没取掉,不是跟你说要扔到雨里吗?”
  五月初五到六月初六,其间不知下了多少场雨。
  秦异低头,五色缕还缠在腕间,仿佛私藏的信物,最终被人抓包。
  “忘了。”他说,然后勾住绳子,微微用力,想要扯掉,却只是勒出一线红痕。
  “正好今天六月六,日月同数,我帮你取掉。”说着,端阳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轻易划断,将之抛入水中。
  她亲自系上,又由她亲自解开。
  线随水去,端阳将簪子簪回发髻,正要问秦异戴正没有,结因挥着手大步跑来,“公主,九公子来信了!”
  “快拿来我看看!”端阳忙道。
  那个混账东西,到今天也没一句祝福,她当他心里已经没她这个姐姐了。
  端阳接过结因递过来的信,一字一句读来,本就笑逐颜开的眉眼,更是乐陶陶。
  “秦异你看。”端阳把信伸到秦异眼前。
  秦异看到赵翊的手迹,起首,“弟翊言,阿姊近安否”,然后是祝贺及笄之语,最后几句,最让端阳生喜。
  上面说,楼烦已定,下个月班师回朝,他们大概九月抵达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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